第三十四章 归天
努尔哈赤的心依旧随着水波托船而轻轻的摇曳着,轻轻的荡漾着——宛如回到太初,进入永恒;他觉得心旷神怡而物我两忘——眼前开展着柔柔的光,暖暖的光;天上飞来了云霞,托起了他的身体,他开始飘飞了起来;耳际传来了呼唤声,像是最最原始的母亲的温柔的声音:“努尔哈赤——努尔哈赤——”
呼唤声中挟带着一股宛如与生俱来的吸引力,在深深的牵引着他,他情不自禁的向着呼唤的声音飞去,因而使他完全听不到世间的声音……
天命十一年八月十一日未时,载运着努尔哈赤与四大贝勒的船只走到了距离渖阳四十里的靉鸡堡,船舱中传出了天崩地裂般的痛哭声。
被隔离在船尾的阿巴亥一听到哭声,当然立刻惊觉;原本冰凉的身体猛烈的颤抖着。
她张皇的喊叫了两声:“大汗——大汗——”
但是,颤动不已的身体刚要挣扎着离座站起,她就直直的晕了过去,因而一跤摔在船板上。
一个多时辰后,她被看守她的侍卫用冷水泼醒。
船只还没有到达渖阳,正在浑河上摇晃前进,她因而仍残留着晕眩的感觉,但是,心里却是清明的,有着明确的体悟:“大汗已经归天了!”
悲哀到极致,反而哭不出来;不料一抬眼,却看见代善背翦着双手站在她的面前。
这个,她来不及思考了;但是,有人站在跟前,得到依靠的错觉也随之而来;她登时下意识的喊了声:“大贝勒——”
代善的神情中虽然饱含着哀戚之色,但态度却是平静的;甚至,他先和善的拱拱手,算是向阿巴亥尽了礼数,而后,说话的声音也非常温和:“大妃此行,最遗憾的该是没能听到父汗最后亲口说的几句话——有些事,便只好由我来转达了!”
阿巴亥忍不住流下眼泪,本想说:“我一进船舱,就被你们的人赶到船尾去乾坐,由带刀侍卫看守,形同软禁,哪里还能听到大汗的话?”但,转念一想,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更何况,儿子们不在眼前,自己孤身在船上,有什么委曲也只好忍下来,于是索性极有礼貌的说:“有劳大贝勒转述!”
代善干咳了一声,依旧以平静的、温和的语气说话:“父汗遗命,大妃及阿济根、德因泽两庶妃殉葬——”
温和的语气所传达的却是晴天霹雳,阿巴亥登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什么——”
她下意识的手脚齐动,挣扎向前,欲待扑向代善,而当然的被侍卫们拦住了。
身体动弹不得,声音却能发出——她号啕痛哭了起来,一面厉声叫嚷:“他不会这么说的!是你们容不得我!”
代善当然不会回答这句话——阿巴亥会有激烈的反应,他是早有心理准备的,该怎么应付,也早就胸有成竹。
他一以贯之的维持着平静、温和的态度,从容的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递向阿巴亥:“笔帖式们已代大妃拟了一份自愿殉葬的声明,只待大妃过过目,便发出告示,晓谕全国!”
阿巴亥尖叫着说:“不,我不愿殉葬——我要亲自晓谕全国,我不愿殉葬!”
代善淡然应对:“大妃以为,你能生离这条船,去亲自晓谕全国?”
阿巴亥登时瞠目结舌的愣住了,激动的情绪和激烈的语言再也发作不出来;一会儿之后,她混身颤抖,咬着牙哭道:“你们——好狠——”
然而,她的心中毕竟还是不肯完完全全的认输,还有一丝余力在挣扎,她拼出这道余力来,再三不放弃的作最后的努力:“大汗以前亲口答应过我的,将来,以多尔衮继位;多尔衮年幼,以大贝勒辅政——”
代善听了,却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我无法推论此话是真是假——不过,父汗从来没有交付过我辅多尔衮之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