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乞休
后立刻换成轻声:“大人,可否听我说几句话?”
这么一来,孙承宗再也不好不理会他,拱手施礼与他落了座,命下人们上茶——果真要仔细听话了。
袁崇焕一得到这个机会,立刻侃侃而谈,而且先拣要紧的说:“辽东的情势又将有变了——卑职已经得到确实的消息,朝鲜的两名将领韩润、韩义带了人马投归后金,而后金在渖阳兴筑的城池和宫殿都已完工,正在准备迁移到渖阳;后金国已经完成了一个大国的格局了,连兴筑渖阳的城池、宫殿的形制都仿自北京城——实是堪忧啊!”
说完,他且补充了一句:“近日,又有得报,有后金的军队出动;卑职依其前进的方向和路线推测,目标乃是旅顺;怎奈,卑职麾下兵马极少,且必须坚守宁远防线,无法分兵去救援——估计,旅顺支撑不了多久!”
他急切切的说着,但,孙承宗却只是静默默的听着,听完以后好半晌没有回应,有如泥塑木雕般的垂眉凝目。
气氛僵滞得如一汪死水……
袁崇焕的情绪被压缩得陷入地底,而濒临爆裂的边缘;他的难受已非言语可喻,只奈是在自己一向尊敬的长官面前,必须竭尽所能的忍耐,更何况,孙承宗的心情他也体会得几分——于是,他再三的要求自己:“再忍耐一会儿——好不容易才见到他的面,一定得等到他说句话——他一身关系辽东安危,而且朝廷下旨慰留,他终究会有个主张——”
冬天已经过去了,满满覆盖了整个辽东的冰雪已有多数消融了,绿意正从一片惨白的缝隙中挣扎着冒出头来——生性刚强奋发、积极前进的他,在极度困难的环境中也还抱着三分乐观、三分希望,对守卫辽东的使命更是存着强烈的信心。
却怎奈,他的勃发之气感染不了孙承宗……
沉默了许久之后,孙承宗终于发出了声音;但,第一声传出的却是软弱无力的叹息,又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开始说话:“老夫近日闭门读史,深有所感;兴亡更替,似乎都有天意,非人力所能勉强的啊!”
袁崇焕一听,下意识的发出“啊”的一声惊呼,而后自己警觉到了,又立刻打住,而心中那股等待了许久之后换来失望的感觉已经完全的流露了出来;而且,他再也忍不住了,索性挺起胸膛来,有如抗辩似的昂声的向孙承宗说:“大人,事在人为啊!即使事有不成,也该抱个‘尽其在我’的信念去做!何况,大人已为朝廷慰留,辽东的重责大任全由大人一身担当——大人心存‘不可为’之念,不独负了朝廷重托,也负了连同卑职在内的数十万辽东臣民兵将的重望啊!”
然而,尽管是这么重的一句激话出口,孙承宗的神情也没有因此而被激出反弹来,但是,却在这一刹那间,他下定了决心,要将朝廷中魏忠贤弄权的真相全盘说给袁崇焕听——袁崇焕虽已在不久前因巡防五城之功而升了官,进位兵备副使、右参政,但也还在“官卑职小”之列,不但没有进入权力核心,便连预闻机要也还未逮;更何况,袁崇焕中试之后只做过三年邵武知县,就到辽东任职,没有做过京官,对于京师的一切和朝廷中的情形都是陌生的,甚至,还不怎么清楚“魏忠贤”是何许人!
他决定巨细靡遗的说清楚,以使袁崇焕明白自己倦勤的所有的原因,也提供袁崇焕做个参考,日后在宦途上若遇魏忠贤,该如何面对……
事情从头说起,于他并不难——他是“帝师”,宫朝中事,没有他不知道的;他甚至追溯到天启皇帝出生之年的万历三十二年,那年,后金尚未建国。
在他看来,那些年代才是关键时刻,皇帝不上朝,是天下大乱的开始;不独吏治、财用、兵备、民情都开始衍生问题,还连带的招来外患;而衰乱的种因已经种下,继位的两代皇帝却不但没有“中兴”的能力,还远比万历更加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