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
正若无其事的来回走着。
“你听见么,是什么响?”
“老鸹。”
“怕不是吧?”
“或者又是别的。”
“必不是老鸹。夜鸹子不会如此!”
“也许有猫。”
猫,难道会打沙子么?这同伴随意的简短的答话,只增加我们小心的寿的怀疑。
哗——又是一把。
第二次,是更其清白的知道是在去军法处的那一端的廊尽头了。同伴似乎也略略注了意。
“朋友,你听,是什么?”
“让他去吧,”停了步,仍然是一个短劲的回答。
他想把这个坏地方过去的一切不光荣的传闻,提出来与同伴讨论一下,或者可以把寂寞同恐怖驱除一点吧。然而同伴竟是个准哑子,说话总那么悭吝,一问一答,且象有意把答语缩得极短,真无办法的急人!
沙子是不听到第三次了,心上适才不可知的颇重的负担,无形中卸去一半。
“朋友,你不怕么?”
“……”象是不曾听到寿在说什么,没有答复。
“我说你怕么?听说是这里有鬼——很多呢。”
“什么地方?”
“就是这长廊下!”说着,便用眼睛去小心的搜索那廊子黑暗的两端。
“你见过么?”
“虽然没见过,但别人却说闹得凶!适才那个怕不就会是那东西!”
“嗤……!”
同伴是用一声笑来表示这话的无稽,接着又来回走着他的正步了。
“我说鬼这东西是有,别人就亲眼……”“算了吧。”
同伴显然是厌烦着这样谈话,寿也了然了。
但是,怎么能放心?这时两点一刻还不到!更多的沙子劈面洒来,是可能的吧。比沙子更凶的更大的鹅卵石,从廊的那端掷来,也会可能吧。万一什么鬼怪之类挨了拢来,用大而有毛蛇样冷的手伸过来,搭在肩头,或是捞着膀子,这同伴,也许仍然还是那样从容不迫,稳稳重重的立在一旁,看水鸭子打架似的暇裕吧。
这样想着,又去细察同伴脸上的表情,这使他更怯了。那种不声不息,又还是那么永久扁着嘴漾了微笑在嘴角一个幽灵样的脸相,在那惨然的黄色灯光下移动着,长廊尽头又是无边的黑暗,这小伙子就疑心,同伴原就不是一个人。
在头上,是一条长的绳子,悬了那一盏比佛座前长命灯略明亮一点的方形玻璃灯,摇晃着的淡淡的黄光,把同伴的影子,映到那长廊的墙上,加了一倍的长大,又如一个巨灵,正陪到同伴身躯动移。
“两点了吧。”
“嗯”,望着自己腕上的表答着的同伴,同是靠到墙的一面立着了。但这是因了久久走动的结果。莫名其妙的怯着,在同伴,强毅沉默的表情上观察,是无从配合得拢去的一件事。
在这一类人身上,也许已是脱了沙坝地方人的习惯,找寻不到什么恐怖懦怯了吧。
两人死样沉寂下来,在廊下,便异常清静起来。同伴的在廊下两端响着的单调脚步声音停止后,长廊象是更其长了。
两人大约都相互可以听到出气,因了恐怖,他的微喘的呼吸到后来自己也察觉了。
……当军人死都不怕!难道——稳住自己的结果,是当到同伴面前,首先应把呼吸调理匀称,显出至少是纵无同伴也并不怎样可怕的模样来。
橐橐橐橐,清脆皮鞋的声音响得越近迫了,去副官处的廊的一端,正跑来了一个人。
“是谁?”
“我呢。秉志。”一个小孩子的嫩稚口音。
“喔。”同伴象是知道这人是为自己作伴而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