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
边烘手。
爹似乎想了一会,又不说话,就笑了。苗哥也笑。她又听着远处吹唢呐的声音了,且打铜锣,还放炮,炮仗声音虽听不到,但她想,必定有炮仗的。还有花轿,有拿缠红纸藁把的伴当,有穿马褂的媒人,新嫁娘则藏在轿里哭娘,她都能想得出。
见到两个人鬼鬼的笑,她就走到灶屋烧火处去了,用铁夹搅灶肚内的火,心里有刚才的事情存在。
她想得出,这时他们必定还在说那种事情,商量日子,商量请客,商量……以后,爹爹来到灶房了,要她到隔邻院子王干爹家去借历书,她不做声,就走到王家去。王家先生是教书的秀才,先生娘是瘫子,终日坐到房中大木椅中,椅子象桶,这先生娘就在桶中过日子,得先生服侍,倒养得肥胖异常。三翠来了,先到先生娘身边去。
“干妈,过午了?”
“翠翠,谢你昨天的粑粑。”
“还要不要?那边屋里多咧多,会放坏。”
“你爹不出门?”
“通通不出门。”
“翠翠,你胖了,高了,象大姑娘了。”
她笑,想起别的事。
“年货全了没有?”
“爹爹进城买全了。有大红曲鱼,干妈,可以到我那里过年去。”
“这里也有大鱼,村里学生送的。”
“你苗哥?”
“他呀,他——”
“爹爹?”
“他要我来借历书。”
“做什么?是不是烧年纸?”
“我不知道。”
“这几天接媳妇的真多。(这瘫婆子又想了一会。)翠丫头,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七月间满的。干妈为我做到生日,又忘了!”
“进十五了,你象个大姑娘了。”
说到这话,三翠脸有点发烧。她不做声,因为谈到这些事上时照例小女子是无分的,就改口问:“干妈,历书在不在?”
“你同干爹说去。”
她就到教书处厢下去,站到窗下,从窗子内望先生。
先生在教说“关关睢鸠”,解释那些书上的字义。
三翠不即进去,她站在廊下看坪中的雪,雪上有喜鹊足迹。喜鹊还在树上未飞去,不喳喳的叫,只咯咯的象老人咳嗽。喜鹊叫有喜。今天似乎是喜事了,她心中打量这事,然而看不出喜不喜来。
先生过一会,看出窗下的人影了,在里面问,“是谁呀?”
“我。三翠。”
“三,你来干吗?”
“问干爹借历书看日子。”
“看什么日子?”
“我不知道。”
“莫非是看你苗哥做喜事的日子。”
她有点发急了。“干爹,历书有不有?”
“你拿去。”
她这才进来,进到书房,接历书。一眼望去,一些小鬼圆眼睛都望到自己,接了历书走出门,她轻轻的呸了一口。把历书得到,她仍然到瘫子处去。
“干妈,外面好雪!”
“我从这里也看得到,早上开窗,全白哩。”
“可不是。一个天下全白了。……”
远处又吹唢呐了。又是一个新娘子。她在这声音上出了神。唢呐的声音,瘫子也听到了,瘫子笑。
“干妈你笑什么?”
“你真象大人了,你爹怎么不——”
她不听。借故事忙,忙到连这一句话也听不完,匆匆的跑了。跑出门就跌在雪里。瘫子听到滑倒的声音,在房里问:“翠翠,你跌了?忙什么?”
她站起掸身上的雪,不答应,走了。
过了十四天,距过年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