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你一天忙到晚,究竟干吗?
话,就照例带笑回答说:“有人找我。什么事找我?我又不欠人印字钱,难道县里王霸汤怀要请我上衙门打官司?”
“不是别人,是你家里的厨子老宋。他说长沙有电话,等你去接,是你家团长来的!”
“哈呀,团长来了电话了吗?”
不待再问情形,就从船头向河滩一跳,视线既不大好,加之渡船一摇荡,距离便不准确,到地时一只脚陷在河边泥淖里,拔出的是一只光光的白脚,船上人都大笑起来。大先生全不注意,一面去泥淖中捞取鞋袜,一面还自言自语说:“哈,团长有电话来!”
半点钟后,大先生已回转家中,督促另外一个用人,把楼房中每一处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窗帷也换了新的。并为受伤回来的军官,把一切应用物品都准备好了。
家中厨子回来时,因为在对河要好小妇人处烧了几口荤烟,喝了一杯子酒,怕上楼被大先生闻嗅得出气味,就站在院子正中,仰头对楼廊上的大先生带点埋怨神情说:“大老爷,你究竟到哪里去了,我天上地下哪里不找寻你!
团长来了电话,要你去接,我全城里去找你,打上灯笼火把门角落里也找遍,只不见你!我还以为你过和尚洲买柚子去了!
大先生不声不响,听厨子把谎话说下去,直到厨子自觉话已说得太多,超过当前需要时,大先生方装成十分生气故意的骂着:“宋老太爷,好了,得了。你不见我,我知道你还到报馆去登过报,城门边贴过寻人招纸条儿。你这个人,天上地下都找到了,怎么不到对河‘航空母舰’那里去找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过河的用意。一到婊子家里就坐了半天商量招郎上门事情,哄那婊子开心。还借故灯笼火把门角落都照过,你用了多少灯笼火把,开个账来算算看。……你上来让我闻闻,你不到‘航空母舰’家里吃荤烟,我一个月加你三十块钱薪水。”
厨子老宋摸得准大先生脾气,知道口中笑话多时必有开心事,因此不再用别的谎话支吾,就说:“大老爷,团长来了电话,我早上听有喜鹊叫,就知道一定有喜事!”
“喜事吧!等等团长回来时,我要他先打你二十大板,开革了你,好让你过河去做那婊子的上门女婿,才是你的大喜事。”
过了一会儿,大先生在楼下便向两个朋友宣布,团长来了电话,人已到长沙,伤势不重,明天就要坐师长的小汽车回家了。说到这里时,于是又吩咐厨子老宋说:“你快去宏恩医院,看看张大夫在不在家,在家里为我请过来吃饭。他说来,你就学生代表,先还不知道军官是个过来人,想在谈话中给这位军人一点特殊教育,接谈结果竟适得其反,才发现什么主义什么路线军官都比他们明白得多。因此另外不免发生了一种反感,以为这是一个转变了的军人,生活充满了小资产阶级气息,无可救药。本来预备跟这军官来学的几种军事课程,也无兴趣继续上课了。山城虽小,本地无日无集会,年青学生都甚忙。于是大家就抛下了这个”民族英雄“,转作其他有意义的活动宣传去了。
住处回复了过去半月前那一种静。
医生来时,见楼上大房子空空的,放了许多椅子,墙上还悬了一片三尺见方的黑板,茶几上还有一盒粉笔。知道是屋主人之一,军官的哥哥,特意为年青学生上军事学预备的。
可是一看情形,就知道这种预备是徒劳了。军官独自坐在走廊前摇椅上,翻阅一本小小军用地图。好象很闲静,又似乎难于忍受这种闲静。
医生说,“团长,你气色好多了。你应当走动走动。天气好,出城去走走好。骑骑马也无害,你那马许久不骑,上了膘,怕不会跑路了。人和牲口都得活动一下!”
军官说,“当真好象全好了。现在就只走动时腿上有点发麻,别的不觉得什么了。我不愿意用撑架出去,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