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中
们吃那里的辣子烧鸡!”
“到贵阳要几天?”
“八天九天就够了。今天歇老坡寨,明天枫林场,后天还得加把劲,才能到贵阳,路远咧!”
在他们来的路上,四个卖棉纸的商人,肩上是长大扁担,两头是成捆的薄纸,来到对溪。他们因为见到庙前有人休息,所以过了桥,把肩上的东西用竖架撑起,搁在路坎边,各人也休息下来。各人用围在腰边的布巾抹脸上身上的汗,各用头上的细篾遮阳扇凉。他们不互相交言,沉默的望了望几个原来休息的也是走远路的人,便放下担子,各走到溪中洗脸喝水去了。
庆弟同什长说话,“什长,这些人也是到贵阳吗?”
“全是同路。路上有人作伴热火些。”
“他们为什么那么远去卖纸,这纸值什么钱。”
“他们不一定靠卖纸。他们褡裢里有银子。顺便挑一担纸压压肩,预备下去办货,回头就赚钱了。”
“路上不怕抢?”
“他们褡裢里有银子,身边有刀子,性命是同银子在一块儿的!怕什么!”
“今天来往的人多,你瞧,又来两个了。”
那两个人也过桥了。同他们一样,一种老营伍中人的精神,遮阳草鞋皆极其精致整洁,背上的白色包袱虽小却很沉重,腰下挂刀,象赶差事。匆匆的过了桥,来到庙前。其中一个白脸的,见歇憩人多,就口上打唿哨,主张歇歇。另一个黑脸的,虽然停着,却露出迟疑不定的神气。
“让我抽一口烟,讨个火,大哥。”
那黑脸大哥不作声,走过灵官神座前,看那木匾。即刻且坐到那高神座上休息了。白脸人就很和气的走过来,问什长讨自来火。
“哥,能不能借一个火?”
“对不起,我们全不吃烟。”
“对不起……是到贵阳么?”
“还远的,贵阳是一半路,从昆明来。”
“啊呀呀!小朋友也走这样的长路?”
“十六岁了。不小了。应当讨媳妇生娃娃了。”
那下溪洗脚的生意人,有一个从溪边爬上路坎了,口中正含着一枝旱烟管,人口中冒烟,烟斗也冒烟。白色的烟被风所刮,奔飞的散去,白脸汉子又到那人身边去,“朋友,把你火镰借用一下。”那生意人取下火镰同竹管中纸煤,白脸汉子便回身背风取火,把卷烟吸燃,且递给黑脸汉子。
黑脸汉子也望到山上的猴子了,作声吓猴子,长长的声音,在谷中回应多久,猴子援枝向背僻处逃走了。那大汉子似乎因为那空谷回声感生了趣味,又发着长啸,到吸烟时为止。
他们自己在说话:
黑脸说,“今天是什么时候了?”
白脸说,“刚才不久听到有鸡叫。日头当天,影子已圆,午时了。”
黑脸又说,“近来路上清吉,来往人多,比去年强得远。”
白脸又说,“我四年前八月间从此过身,跟随团长,有八个兵士。那时八个兵士有枪,还胆怯!”
“近来可不用怕了。”
“三月间剿过一次,杀了三四百人,听说洗了三个村子。”
“什么人带的兵?”
“听说是王营长,游击司令官的二舅爷,一共带四连人,打了个五六天,毁了三个堡子,他妈连鸡犬也不留他一个。好狠心!”
“地方太苦了。剿一次,地方更荒凉了。”
几个做生意人全从溪下爬上来,各人扭着那湿布巾且向空气中抖着,慢慢的系在腰边,又慢慢的从腰边取下火镰、旱烟具,预备吸烟。
庆庆坐在石条上打呵欠,只想睡觉。
什长看看这不成,地方不保险,把包袱背好,“走,不许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