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的太太
看了一会,吃了些糖松子儿,又喝了口热茶。想出去方便一下,就从客厅出去,过东边小院子,过圆门,过长廊。那边偏院辛夷树开得花朵动人,在月光里把影子通通映在地下,非常有趣味。辛夷树那边是大少爷的书房,听到有人说话,引起了一点好奇,就走过那边窗下去,只听到一个极其熟习的女人笑声,又听到说话,声音很小,象在某一种情形下有所争持。
“小心一点,……”
“你莫这样,我就……”
听了一会,绅士太太忽然明白这里是不适宜于站立的地方,脸上觉得发烧,悄悄的又走回到前面大院子来。月亮挂到天上,有极小的风吹送花香,内厅里不知是谁一个大牌和下了,只听到主客的喜笑与搅牌的热闹声音,绅士太太想起了家里的老爷,忽然不高兴再在这里打牌了。
听到里面喊丫头,知道是在找人了,就进到内厅去,一句话不说,镶到主人绅士太太的空座上去补缺,把两只手放到牌里去乱和。
不到一会儿,三姨太太来了,悄静无声的,极其矜持的,站到另外那个绅士太太背后,把手搁到椅子靠背上,看大家发牌。
另外一个绅士太太,一面打下一张筒子,一面鼻子皱着,说,“三娘,你真是使人要笑你,怎么晚上也擦得一身这样香。”
三姨太太不做声,微微的笑着,又走到客人绅士太太背后去。绅士太太回头去看三姨太太,这女人就笑,问赢了多少。绅士太太忽然懂得为什么这人的身上有浓烈的香味了,把牌也打错了张子。
绅士太太说,“外面月亮真好,我们打完这一牌,满圈后,出去看月亮。”
三姨太太似乎从这话中懂得一些事情,用白牙齿咬着自己的红嘴唇,离开了牌桌,默默的坐到较暗的一个沙发上,把自己隐藏到深软的靠背后去了。
一
点新的事情
××公馆大少爷到东皇城根绅士家来看主人,主人不在家,绅士太太把来客让到客厅里新置大椅上去。
“昨天我以为婶婶会住在我家的,怎么又不打通夜?”
“我恐怕我们家里小孩子发烧要照应。”
“我还想打四圈,哪晓得婶婶赢了几个就走了。”
“哪里。你不去南京,我们明天又打。”
“今天就去也行,三娘总是一角。”
“三娘同……”绅士太太忽然说滑了口,把所要说的话都融在一个惊讶中,她望到这个整洁温雅的年青人呆着,两人互相皆为这一句话不能继续开口了。年青人狼狈到无所措置,低下了头去。
过了一会,大少爷发现了屋角的一具钢琴,得到了救济,就走过去用手按琴键,发出高低的散音。小孩子听到琴声,手拖娘姨来到客厅里,看奏琴。绅士太太把小孩子抱在手里,叫娘姨削几个梨子同苹果拿来,大少爷不敢问绅士太太,只逗着小孩,要孩子唱歌。
到后两人坐了汽车又到西城废物公馆去了。在车上,绅士太太很悔自己的失言,因为自己也还是年青人,对于这些事情,在一个二十六七岁的晚辈面前,做长辈的总是为一些属于生理上的种种,不能拿出长辈样子。这体面的年青人,则同样也因为这婶婶是年青女人,对于这暧昧情形有所窘迫,也感到无话可说了。车到半途,大少爷说,“婶婶,莫听他们谣言。”绅士太太就说,“你们年青人小心一点。”仍然不忘记那从窗下听来的一句话,绅士太太把这个说完时,自己觉得脸上发烧得很,因为两个人是并排坐得那么近,身体的温热皆互相感染,年青人,则从绅士太太方面的红脸,起了一种误会,他那聪明处到这时仿佛起了一个新的合理的注意,而且这注意也觉得正是救济自己一种方法。到了公馆,下车时,先走下去,伸手到车中,一只手也有意那么递过来,于是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