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
是极其高兴的说他十天来所经过的那件事:“我想同你们说,在最近的日子里,我遇到过一次意外事情,几几乎把这时在这里同我这些最好的朋友谈天的机会也永远得不到了。关于近十天来我的行踪,许多熟人多不知道,一定都很着急。你们不是各处都打听过,各处写过信去探问过,到后还是没有结果吗?不过,我今天可回来了,你们瞧瞧我手臂上这个记号,这个伤痕,就明白它可为我证明十几日前所经过的生活中,一定有了些不儿戏的冒险事情发生。我让这一处伤痕来说话,让我的脸来说话,(因为平常没有那么白,)假如它们是会说明一切过去的,那么,我猜想,这故事的重述,一定能够给你们一些趣味。它们如今是不会说话的,正象在沉默的等待我把那个离奇的经过说出给大家听听。我看你们的神气,就有人要说:”一个平常人所有的故事,不会是不平常的。‘不要那么说!有许多事情全是平常人生活中所遭遇的,但那事情可并不平常。我为人是再平常没有了,一 个医生,一个大夫,一个常常为你们用恶意来作笑嘲称呼的’催命鬼‘。社会上同我一样过着日子的,谁能够计数得完全?
社会上同我一样平庸一样不知本行事业以外什么的,谁能够计算得清楚?我们这种人,总而言之是很多很多的。我哪里能够知道明天的世界?我能明白我明天是不是还可以同你们谈天没有?你们之中谁能够明白回家去的路上,不会忽然被一个疯狗咬伤?总而言之,我们真是不行的。我们都预料不到明天的事。每一个人都有意外事情发生,每一个人都不能打算。事情来了,每一个人都只是把那张吃肉说谎的口张大,露出那种惊讶神气。
我凭这手臂上的伤痕,请你们相信我,这整十天来,曾做了整十天古怪的人物,稀奇的囚犯。我认识一个男子,还认识一个妇人,我同他们真是十分熟习,可是他们究竟认识我没有,那妇人她明白我是一个什么人,她那个眼睛,望到我,好象是认得我,可是,我不愿意再想起她,想起她时我心里真难受。我不是在你们面前来说大话,我是一个远方郎中,成天得这里跑跑那里望望的一个人,就是社会上应分活动不定的一个小点,就因为这身分,我同这个妇人住在一处,有十天守着这样一个妇人过日子,多稀奇的一件事!
我把话说得有点糊涂了,忘了怎么样就发生了这样事情。
听我说罢,不要那么笑我!我不是说笑话,我要告诉你们我为什么同一个妇人住了十天的事,我并不把药方写错,我只把秩序稍稍弄乱而已。
我的失踪是三月十七,这个日子你们是知道的。那天的好天气你们一定还有人记得。
这个春天来了时,花呀草呀使人看来好象不大舒服,尤其是太阳,晒到人背上真常常使人生气。我又不是能够躲到家里的人,我的职务这四月来派上了多少分差事,人家客客气气的站到我面前说:“先生,对不起,××又坏了,你来看看罢,对不起,对不起!‘或者说:”我们的宝宝要先生给他药,同时我们为先生预备得有好酒。’……我这酒哪里能戒绝?天气是这样暖和,主人又是这样殷勤,莫说是酒,就是一杯醋我也得喝下肚去。就因为那天在上东门余家,喝了那么一杯,同那老太太谈了半天故事,我觉得有点醉意,忽然想起一些做小孩子的事情,我不愿意回 转到我的家中等待病人叫唤了。到后我向上东门的街上走了一阵,出了街,又到堤上走了一阵。这个雨后放晴的晚春,给我的血兴奋起来,我忘记了我所走的路有多远。待到我把脚步稍稍停顿留在一家店铺前面时,我有点糊糊涂涂,好象不知不觉,就走了有十里路远近,停脚的一家,好象是十里庄卖洋线最有名的一家。
为什么就到了这里,我真一点不清楚。听到象是很熟耳的一个人喊我的声音,我回头去看时,才见到两个人,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曾认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