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船
是不可知的事,至于把××党名词,说得极其顺口。船主人从前听到这声音,并不动心,好象是这些名词与自己无关系存,其无意义也等于说袁世凯登基坐朝,冯玉祥过俄国搬兵一样,总不是自己的事。然而到了近来,并且又到了据说已经有了××党的康村,而且自己是正感到无法处置自己历年攒积下来的一点钱的时节,这些话,自然不免有点惊心动魄了。因为一面是还觉得自己是主人,一个主人心境为佣人扰乱时有生一点小气的理由,他就提着一个名叫喜保的名字,说是不许赌钱,快点到山上厂里去看看,看管事在不在厂,因为船已抵地,得把票领来,明早好装石子上船。
喜保人如其名,有一个于世无侮的脸,同时有一个在各种事情工作上皆不缺少兴味的心。关于领票换票,这事情在平时是应当喜保去做的。但当到把每一次所支得的一点点工钱,全数倾到押宝的一事上去时,人就脾气稍稍不同,应当做的事也有不做的时候,而且在懒惰之外见出一点反抗精神来了。
如今的喜保就正是输了。他正用着可笑的结舌,詈着另一个同伴,他听到船主说话,却全不理会。他手边还有最后的五十文铜子一枚,捏在手心,预备作孤注一掷。船主知道这人是输了,因为不输就不说野话,船主说:“上厂里去,把你钱留到口袋里一会儿,不算罪过!”
被差遣的人呢,头也不回,本来是听见了,然而装痴,仿佛全心注意到宝上。这样一来,主人对于这船伙感到有点革命意味的空气了。他不能在言语上发挥,正理着船篷的绳,就用力的打了一个结。八牛这时站在这船主身边了。
“大舅,什么事。”
他本来想有话同八牛说,因为喊喜保不应,心里更乱,说不出什么话了。他望到八牛的脸,望了一会,一句话不说,就又胡乱把船篷绳打了一结。
树荫下的喜保,这时节,最后一枚铜子又送掉了,大声的骂作赌具的那个白铜制钱,骂了一句“肏三代你娘!”他不再在那群里呆,走上跳板回到船的前舱了。
船主望到这孩子,知道是铜钱输光了,他感到好笑,象很快活。
“你运气不行不听菩萨的签上话,该输。”
“我肏他三代那鬼钱。”喜保一面摸火镰敲火,一面从船沿走到后艄来,只听到岸上又一个人这样嚷着,觉得有了同志就笑了。
八牛问他,“光了么?”
“罄罄干,光打光,——老板借我点钱,好扳本。”
老板这时也装不听见自己做事理绳子,用水湿绳的一端,缚到桩上去。他过了一会,才斜斜睨着这输干了工钱的汉子,说,“到厂里去吧,回头说。”
无可奈何似的露着灰败的脸色摇摇荡荡走上跳板,喜保走了。革命告一段落。中年船主记起了同八牛要说的话,他要他守船,他因为自己想到蒲苇村走走。蒲苇村去康村是五里,路并不远,那里有船主两坛袁世凯头的现洋在老姑母床下土中埋着,他放心不下,得去望望这财宝同看守这财宝的老人,所以吩咐八牛守船,等候喜保回来就换换石子收单,自己则就便还可以到蒲苇村带点牛肉回来,作为下酒的东西。
八牛诺诺的答应着,但同时要一点钱,说有用处。这汉子因为年纪不大,钱是不在自己手上的,平时是工钱全由船主交把他亲娘或外祖母手里所得也不多。这时借守船责任,所以开口向船主要一点钱,他实在是见到岸上热闹心有点痒。
“你不许赌!”
“我不是赌。”
“什么用处?”
“有用!”
“不许赌钱,你一定是要赌!”这中年人是看透八牛小子的心了。因为这样,八牛就有点不平,所以回答:“我说你不信,你这人!”
平时作长辈兼主人的他,听到这话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