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人的太太
到那另一可以收藏到温室的小缸里去,免得冬天冻坏,就停下来看。
“鱼全萎悴了,一到秋来就是这样子,真难看。”女的说,说了又去看男的,却见男的正在用手影去吓那鱼。但又似乎听到女人所说的话,就说“那我们走罢”。
于是他们俩走到有紫牡丹花处的水榭。牡丹花开时水榭附近,人是不知数。这时除了他们俩,便是一些用稻草裹着的枯枝。人事变幻在这一对人心中生了凄凉,他们坐在这花坛边一处长凳上,互相觉得在他们的生活上,也是已经把那春天在一种红绿热闹中糟蹋干净,剩下的,到了目下一般的秋天了。虽然两人同时感到此种情形时,两人都不期而然把身靠拢了一点,然而这无法。身上接近心更分开了。分开了,离远了,所有的爱已全部用尽,若把生活比着条丝瓜,则这时他们所剩下来维持这瓜的形式的只是一些络了。这感觉在女人心中则较之男人更清楚。也因为更清楚这情形,一面恋着另一个人,一面又因为这眼前的人苦恼的样子,引出良心的惶恐,情欲与理智搅在一处,不知道所应走的究竟是哪一条道路。她能从他近日的行为中看出他对自己的事多少有些了然的意思。他的忽然的常常在外面朋友处过夜,这事在她眼中便证出他所有的苦恼全是她所给。他在一种沉默的忧郁中常常发自己的气。她就明白全是作太太的不好所致。然而她将怎么样?她将从一种肉体生活上去找那赔礼的机会?她将在他面前去认罪?在肉体方面,作太太的是正因为有着那罪恶憧憬的知觉在他心上,每一次的接近,作太太的越觉热爱的情形,也只能使他越敢于断定是她已背了他在第二个男子身上作了那同样的事,因为抱惭才来在丈夫面前敷衍的心也更显。流着眼泪去承认这过错吧,则纵能因此可以把两人的感情恢复过来,但是那一边却全完了。若在这一边是认了过错,在那一边又复每一个礼拜背了丈夫去同那面的人私会,则这礼是空赔,更坏了。
男子这面呢?想到的却是非常伤心的一切。然而生就不忍太太过于难过的脾气,使他关于这类话竟一句不提。隐隐约约从一些亲友中,他知道了自己所处的地位,为这痛苦是痛苦过两个多月了。可是除了不得已从脸貌上给了太太以一点苦恼以外,索性对并不必客气的太太十分客气起来了。在这客气中,他使她更痛苦的情形,也便如她因这心中隐情对他客气使他难过一样。
她知道他是在为自己受着大的苦恼,他也知道她是为一种良心苦恼着:两人在这一种情形下更客气起来。但在这种客气下,两人全明白是在那里容让敷衍,也越多痛苦。
是这样,就分了手罢,又不能。凡事是可以“分手”了之的事,则纵不分手,所有的苦恼,也就是有限得很了。何况这又不是便能分手的事。分手的事在各人心中全不曾想到,他们结了婚已有了六年七年。且这结合的当初,虽说是也正如那类足以藉词于离婚的“老式家庭包办”法子,但以同样的年龄,同样的美丽身体,互相粘恋的合住了七年,在七年中全是在一种健康生活中过了,全没有可以说分手的原因!倘若说这各人容在心中的一点事务是以为分手最好的原由,然而她能信得过另外的一个他爱她会比这旧伴为好?且作老爷的,虽然知道她是如所闻的把另外一人当了情人,极热的在恋,然而他仍然就相信太太爱那情人未必能如爱自己的深。明知她爱别人未必如爱自己的深,却又免不了难堪,这就正是人生难解处,也就是佛说人这东西的蠢处。
一
个人,自己每每不知道自己性格因为一种烦恼变化到怎样,然而他能在自己发昏中看出别人的一切来。一个在愁苦中人非常能同情别的愁苦的人,这事实,要一个曾经苦过愁过的人就能举出证据来了。他便是这样。他见到她为种种事烦恼着,虽也能明白这烦恼,一半是为自己作老爷的嫉妒以及另一个男子所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