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不知道她是否爱我。而且,而且你也已爱上了她,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真是个孩子!她和你在一起大概会更幸福的。当然每个人都有权利去征服一个女人。可是当初只要你对我说一个字,或者只是给我一个小小的暗示,我就会走开的。后来当然就太晚了。”
他这番话使我很痛苦。
“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样,”我说,“这下子你满意了吧?请让我一个人清静清静!请代我问她好,我会来慕尼黑看你们的。”
“你不参加我们的婚礼么?”
“不了,莫特,这没有意思。那么你们将在教堂举行婚礼罗?”
“当然,在大教堂。”
“我也喜欢你们在大教堂举行婚礼。那么我还有机会给你们写点什么,一首风琴序曲。不要担心,我写得尽量短些。”
“你真是个可爱的家伙!见鬼去吧,我可不想倒霉!”
“我觉得你很有运气,莫特。”
“好啦,我们不要争论吧。我必须走了,我还得去采购点东西,天晓得还有什么事。你很快就会把歌剧乐谱给我寄来吧?是不是?你一寄到,我就拿给我们的头儿去看。嗯,在我结婚前我们两人总还应该再聚一聚的。也许就在明天?——好了,再见吧!”
于是我又陷入从前有过的危机之中,躺在床上思绪万千不能入眠,痛苦极了。第二天我来到一个熟识的风琴师家中,请他应允在莫特的婚礼上演奏我的风琴序曲。下午我和台塞尔一起把歌剧序曲作了最后一次审阅。晚上我来到海因利希?莫特下榻的旅馆。
房间里炉火熊熊、烛光明亮,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一张铺着白桌布的桌子上放着鲜花和银器,莫特早已在等候我到来。
“好啊,年轻人,”他朝我叫道,“让我们庆祝离别,为你,更为了我。盖特露德要我代问你好。我们今天要为她的健康干一杯。”
我们倒满酒杯,沉默地干了一杯。
“怎么样,我们现在只管我们自己的事。青春易逝,亲爱的,你不是也感到了吗?青春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刻。我希望,它也象一切可爱的格言一样,是一场幻梦。当然最美好的事情应该首先到来,否则我们就不屑于为以后的全部事情付出精力了。等你的歌剧上演时,我们再继续谈这个问题。”
我们舒适地吃着,喝干了一瓶烈性葡萄酒,然后又向后一靠,埋在沙发椅上抽雪茄烟和喝香摈酒。我想起了我和他从前在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我们兴高采烈地畅谈着未来的计划,随便闲聊着,互相无忧无虑地、沉思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海因利希在这种时刻里总比他在任何其他时刻都更为温和和善良,他确实知道这样的欢乐时刻短暂易逝,为了使生动活泼的情趣维持长久,就要小心谨慎地把它牢牢地把握在爱护的手掌中。莫特含着笑容轻声谈论着慕尼黑,讲述着剧院里的一些小轶事,以简洁明了的话语描绘出他对古老优美的艺术、对人及其之间关系的种种看法。
他滔滔不绝地议论着他的乐队指挥、他的岳父以及其他许多人,虽然并无恶意,却带有嘲讽和尖刻的口吻,我举杯向他祝酒并间道:“嗯,那么你对我有何看法呢?你对别人也是用这种方式谈论我的吧。”
“哦,是的,”他泰然自若地点点头,那双黑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我。“总而言之,你是艺术家的典型。一个艺术家在市侩们眼中不是一个快活的人,他随时抛出艺术作品纯粹是出于忘乎所以,可惜他们大都是些贫苦的可怜虫,他们在一堆无用的财富上挣扎,并且必须为此而贡献出自己。世上并没有幸福的艺术家之说,这些话纯属市侩们的胡说八道。兴高采烈的莫扎特用香槟酒使自己保持直立状态,因而短缺购买面包的钱款,贝多芬为什么不在年富力强时就捐弃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