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于是我只能单枪匹马奋斗,就连簿记员和服务员提出的问题也不敢忽视。
这里有各式各样的杂事要处理,最主要的是我的母亲。我母亲在城里独一无二只是一个亲戚和女友,是她的堂姐妹,一位老小姐,不喜欢和人交往,却和我母亲维持着较亲密的关系。这位施尼佩尔小姐很不喜欢我的父亲,对我更表示出绝对厌恶,所以她近期内不到我家里来。我母亲早就答应过她,把她接到家里来住,除非她死在父亲前面,就是这一期望使她讨厌我留在家里不走。当我渐渐打听到这一切时,我就去拜访这位老小姐,尽力使她对我产生好感。这场戏惊人地成功,这个小小的诡计带给我全新的、几近满足的感觉。我居然做到让这位老小姐又到我们家来了,我还注意到母亲因而很感激我。她们两个人常常在一起商议,如何拦阻我出售这幢故居,并且真的达到了目的。我对付这位老小姐的手腕也巩固了自己在这所房子里的地位,得到了我久已向往的父亲的位置,而过去他一直是对我下禁令的。家里的房间足够我和这位老小姐住,但她就是不愿意有男主人和她共住一幢楼房,因此拒绝搬到我们家来。不过她来得倒很勤,并经常给女朋友带些日常需用的小东西,对我采用的全是外交手腕,好似在对付一个危险的强权国家,此外她还以一种我不能和她争辩的手段硬是插手我们的家务事。
我那可怜的母亲既不干涉她,也不站在我一边。她疲倦了,变幻无常的生活使她深感痛苦。我逐渐发觉,她极其思念已故的父亲。有一回我偶然走进一间房间,不料碰见她正在翻动一口衣柜。她见我进去吓了一跳,我当即匆匆离开,却已十分确切地看到她正在察看已故者的衣服,她走出房门时两眼通红。
夏天来临时又开始了一场新的战斗。我并不想和母亲一同出去旅行,可是我们两人都需要好好休养,我还希望她通过这次旅行能够振奋精神,也使我得以对她施加较多的影响。她对旅行似乎不感兴趣,可是也不反对我的意见,施尼佩尔小姐对此却很热心,使劲劝说母亲留下不走,要我一人出门旅行。可是我丝毫不愿让步,对这次旅行我早就许下诺言了。在这所古老的房子里,我已经和我那可怜的、心神不宁而痛苦的母亲相处得很不愉快;我希望到外地去转转对母亲会有些好处,也可能会使我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思想和情绪。
于是事情便决定下来,六月底我们便动身了。在短短的白昼旅程中,我们眺望康斯坦茨和苏黎世,我们越过布罗尼希驶向伯尔尼高原。我母亲的态度很平静,也显得很疲倦,看上去有点颓丧的模样,听任旅行对她的摆布。抵达因特拉肯时她开始抱怨了,说自己睡不着觉,不过我还是说服她和我一起去格林特尔森林,希望在那里好好休息一阵子。在这次愚蠢的、无穷尽的、毫无欢乐的旅行中,我清楚地看出要逃脱和消除自己的痛苦是不可能的。这里有许多美丽的碧波荡漾的湖泊,镜面似的湖水映出古老秀丽的城市,这里有许多婉蜒上升的白色的和蓝色的山峦,青绿色的冰河在阳光下熠熠闪光。而我们两人只是默默地、不愉快地走过这一切,心里觉得很惭愧,因为我们面对这美景居然感到压抑和倦怠。我们在山间漫步,望着高高的群山,呼吸着清新、甜蜜的空气,倾听着阿尔卑斯高山牧场上传来的一阵阵牛铃声响,不禁喊道;“真美啊!”我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们在格林特尔森林呆了一个星期。有一天清晨我母亲说道:“我说,这真没意思,我们还是回去吧。我真想能挤着睡个好觉。要是我生病了,就可能会死去,我要死就死在家里。”
我只得默默收拾好行李,心里也认为她是对的。我们动身回家,比我们来时走得快,不一会儿就走完了全程。然而我的心情却不象重返家乡,而是象去进监狱,母亲也只是略为感到满意而
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