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阅信件
出路。
请允许我用譬喻方式解释这一情况:某个人坐在阁楼里忙碌于一项精细微妙的学术研究工作,突然发现楼下发生了火灾。此时此刻,他不会考虑救火是否属于他的责任,也不会去想手头工作还没有全部完成,而会立即飞跑下楼,设法尽力挽救整座楼房。我现在就是这样,我正坐在我们卡斯塔里大楼的顶层,忙碌于玻璃球游戏,我正操纵着极精密、极敏感的仪器。然而我的本能告诉我,我的鼻子警告我,楼下什么地方已经着了火,即将危及整座建筑,情况十分危急,此时此刻,我要做的事不当是分析研究音乐,也不当是阐释玻璃球游戏的规则,而是尽快奔跑到冒烟的地方,设法扑灭火焰。
我们卡斯塔里团体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把自己的教会组织、学术机构、科研和教育活动以及玻璃球游戏视为理所当然的存在,就像人人都把自己所呼吸的空气和所站立的土地视为理所当然的存在一般。几乎无人设想过空气和土地也可能会不再被自已拥有,没人想过也许会有缺乏空气的一天,脚下的土地也许会消失不见。我们很幸运,我们生活在一个受到妥善照料的清静愉快的小世界里,说来奇怪,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却生活在一种不符事实的虚妄想象之中,以为世界本来如此,也永远如此,我们生来就是过这种生活的。我本人就是在这一极其愉快的妄想中度过了整个青年时代,然而我十分清楚自己并不是天生就要过这种生活的,具体说吧,我并不出生在卡斯塔里,而是被当局领来受教育的。我也清楚,不论是卡斯塔里、宗教团体、教育当局、精英学校,还是档案馆和玻璃球游戏,都不是天生就存在,或者是造化的产物,而是后来人类意愿的产品,虽然极其高尚,却与任何人类制造的产品一样,都是短暂的、稍纵即逝的。对此,我早就懂得,然而却毫无切身感受,我也就未曾多加思索,而且我也懂得,我们中间四分之三以上的人,仍将会在这种奇妙而愉快的妄想中生活和逝世。
事实上,如同以往没有宗教团体和卡斯塔里之前便已存在了几百年、几千年的人类历史时期一样,将来也依然会有人类的种种历史时代。我今天居然向我的同事们和行政当局各位领导搬弄此类老生常谈,借以提醒和促使他们注意面临的危机,我今天之居然短暂地扮演一个讨人嫌的、甚至有点滑稽的预言家、说教者和警告者的角色,乃是作了充分准备的,我将忍受一切嘲笑。不过,我仍殷切希望你们中多数人能够读完这份报告,甚至会有一些人能够同意其中的若干观点。倘若有此结果,我也心满意足了。
一个类似卡斯塔里式的教育机构,一个小小的精神王国,难免遭受来自内部和外部的危机。对于内部危机,至少是其中的一部分危险,大家都已熟知,不仅关注它们,也采取了对付措施。譬如我们经常把已挑选进入精英学校的学生打发回家,因为我们发现他们具有难以肃清的积习和原始本性,为了避免他们的不适应性危害我们整个教育团体而打发了他们。我们相信,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只是不能够适应卡斯塔里式的生活,而不是品质低劣,因此一旦回转世俗世界,便能够在自己较为适应的生活环境里发展成有用人才。我们以往的实践早已证明了这一做法的正确价值。总体而言,我们敢于说自己的团体是能够始终维持其尊严和自律的,不仅充分完成了自己的高尚精神任务,而且还能够不断更新和提高。人们可以想象,我们中间也有卑鄙低下和不求上进的人,不过数量很少,不必过分担忧。
然而我们团体人员中常见的妄自尊大却颇受指摘。那是一种贵族武的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是招致每一个高级阶层受到指控的原因——尽管这些指控时而有理,时而又无理。人类的社会发展历史早已呈示一种倾向,某一个高层集团的形成便是某一个历史时期的顶峰和极点。事实似乎是不变的,人们习惯于遵奉胜者为王的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