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莉娅,你现在是病房护士吗?”
“是的,我是病房护士。”
她一锤定音,一下子结束了这一话题。她们虽然从事共同的职业,但没能成为一条纽带。没有任何纽带可言。罗比回来之前,她们姐妹俩没有什么可说的。
最后,她终于听见浴室门锁打开的声音。他吹着口哨穿过楼台。布里奥妮从门口挪开,走到房间另一端的阴暗角落。但他一进来,她就进入了他的视野。他已半抬起右手,想要和她握手,他的左手正要去关上身后的房门。哪怕这是一个恍然大悟的动作,也是毫无戏剧性可言的。在他们四目相对之际,他的双手垂了下来。他继续注视着她,发出一声长叹。不管她多么心存惊悸,她觉得自己不能转移视线。她嗅到了他剃须皂淡淡的清香。眼前的他看起来比从前老多了,特别是眼睛周围更显岁痕。她不禁暗暗一怔。难道这一切都是她的过错吗?该不会也是战争惹的祸吧?
“啊,原来是你。”他终于开口了。他用脚把身后的门关上。塞西莉娅已经走到他的身旁。他凝望着她。
她一五一十地作了概述,可是即使心有所愿,她也无法承受她的讥讽。
“布里奥妮打算把真相告诉大家。不过她想先来见见我。”
他回头望着布里奥妮。“你想得到我会在这儿吗?”
听了这话,她的第一反应是千万别哭。在那一瞬间,没有比这令她更蒙耻的了。此刻的心情如何?是欣慰呢?还是羞愧?还是自怜?她不知道是哪一种感受。不管是什么,它此时正向她袭来。它像平静的浪花,突然涌起,勒紧她的脖子,使她无法开口说话。于是她尽力控制住,咬紧嘴唇。这种感觉终于消失了。她安然无恙。没有泪水,但她的声音低低的,充满了痛苦。
“我不知道你是否还活着。”
“如果要聊天,大家坐下来吧。”塞西莉娅说道。
“我不知道行不行。”他不耐烦地走到紧邻的墙边,大约有七到八尺的距离。他背靠着墙,双臂交叉放在胸前,将视线从布里奥妮移向塞西莉娅。蓦地,他从房间的这一头走向卧室的房门,他转过身,又想走回来,可他改变了主意,站在那儿,双手插在口袋里。他身材高大,与此相映,这房间似乎收缩了。在这仿佛令人窒息的空间中,他像一头困兽,走投无路。他把手从中袋内取出,抚摸了一下脖子后面的头发,然后把双手放在臀部,然后又放下。这一动作不断反复。布里奥妮知道,他生气了,他怒火中烧了。
“你到这儿来干嘛?别跟我提萨里郡什么的。无人阻止你前往。你为什么到这儿来?”
“我要和塞西莉娅说一声。”她说道。
“是吗?说什么呢?”
“说说我干的那件伤天害理的事情。”
塞西莉娅向罗比走去。“罗比,”她低语道。“亲爱的,”她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但他甩开了她的手。
“我不知道你为何让她进来。”说完,他转向布里奥妮,“我老实对你说吧。我现在正为难着呢:该扭断你的脖子呢,还是把你推出房外,扔下楼梯?”
要不是她近来的生活磨练,她准会被吓着了。有时她听见病房里的士兵为自己的绝望大发雷霆。在他们怒气冲天时,与他们论理或安慰他们是极其愚蠢的。狂波怒涛必须发泄出来。此时最好是站在一边,耐心倾听。她明白,现在即使是起身告辞也会刺激他的。所以她干脆直面罗比,等候她应有的处置吧!不过她并不怕他,她不怕他动武。
他并未抬高声音,但他的话音中分明充满了愤慨。“你知道里面是什么模样吗?”
她想象着峭壁似的砖石墙壁上那一个个高高的小窗。和人们的想象一样,她也想到了地狱中的种种苦难煎熬。她轻轻地摇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