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洪瑞囚禁亚匾斩首 李永标获罪戍军台
叶很快坠入梦乡,湮没在深不见底的腥血之中……馨叶赫然醒来,回忆梦中的情景,泪水潸然而下,打了个寒噤。
夜深人稀,万籁俱寂,馨叶赶到潘园。潘振承还没回来,彩珠以为振承和馨叶在一起。馨叶说到筱红伶,又说到她的丈夫史德庵。史德庵在同知衙门做书吏,钦差大臣向广州各衙门下了一道密令,明日各衙门官差挨家挨户搜查钦犯李永标的偏房,同知衙门的官差负责搜查河南。彩珠慌了神,筱红伶身怀六甲,举目无亲,东躲西藏不是个办法,惟有回到关署后巷的老屋。那一万两银票迟早是个祸根,彩珠左右为难,银票让她带走,倘若查出,钦差根据银票标明的钱庄,最后会追到李永标头上;倘若银票由彩珠替她保存,彩珠担心落下趁火打劫的嫌疑。
馨叶替彩珠出主意,换另一家钱庄的银票。
新柱朝铨背着李侍尧查抄李永标的外室,事发突然,潘振承和李侍尧一样方寸大乱。一波三折,最后化险为夷。退堂后,潘振承回到同文行,独自坐在茶室,回想整个案情的经过,仍然心有余悸。朝铨在公堂上拿出一封密信询问轿夫,轿夫对此茫然不知。是谁存心置李永标于死地?或许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目标是对准李侍尧或潘振承。潘振承眼前闪现出严济舟阴冷的笑脸,凭他与严济舟交往多年的直感,严济舟会下这个毒手,然而,他怎么知道筱红伶隐藏在潘园?
天色转黑,潘振承来到十三行码头过渡,一只疍船泊靠在挑板旁,坐在船头的是馨叶。馨叶穿一袭精白的细绸长裙,袖口滚了一圈波浪形的绿色花边;领口略显三角,绣着菱形的褶边,每道褶边缀着一颗玻璃纽扣,在夜幕中熠熠发光。馨叶的头顶戴着西洋仕女的发套,一边插了一朵绸质的玫瑰花,发套下面自然是那双水波莹莹,笼罩着迷雾的丹凤眼。
潘振承坐在矮桌的另一边,怔怔看着馨叶:“听伍国莹说,这些天你女扮男装,常去总督衙门听钦差大臣断案?”
“你怎不对我这身仿西洋仕女装束评头论足?”馨叶微笑着说道,招呼蛋妹上菜。蛋妹先端上一钵人参煲竹丝鸡汤,馨叶给潘振承盛上一碗:“你尝尝,是我煲的。”
“不错不错,我恨不得把鸡骨头都吞下去。”潘振承嬉笑着夸道,指着满桌的菜,“今天什么日子,弄得这么丰盛?”
馨叶笑吟吟道:“洋人的御状告糊了,祝贺你如愿以偿呀。”
潘振承抿一口酒,抓起一只鸡腿啃:“洋人不知哀兵必胜的道理,与固持华尊夷卑的钦差大臣打交道,先在礼仪上就输了。”
“这是你说的,洋人告状有理,但他们太偏激,把广东口岸说成漆黑一团,事实上许多事情并非如此。”
“我是说过这样的话。可你只认洋人有理,难道广东的官员官商就无理?”
“这也是你说过的,广东口岸有过错,但主要责任不在广东。症结恐怕在朝廷、在朝贡贸易。”
潘振承放下筷子,疑惑地看着馨叶深不可测的烟笼眼:“你怎么老说是我说的?我想听你的想法,你说洪瑞案的结果会怎样?”
馨叶冷笑道:“怎样?一切都在你和李侍尧的掌控之中。你们两个缺德,出那么多馊点子修理洋人。”
潘振承忍不住呵呵大笑,惬意地抿了一大口酒:“你的主意不损人?你做彩珠的师爷,遥控筱红伶案,把钦差逗得溜溜转。”
“你夫人向我透露机密,求我帮拿主意,我能不帮吗?平心而论,我好同情筱红伶。”
“你就不同情十三行商人?倘若洋人真的告倒了广东口岸的官员官商,广东有一批官员要倒霉;十三行没有血光之灾,也有破财之灾。”潘振承忧心忡忡,默默地喝着酒,炯炯的目光黯然失色,“我很清楚自己的作为,卑鄙无耻,不惜用上君子不齿的小人伎俩,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