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粤浙督抚舌战龙庭 上谕饬令一口通商
眼看李侍尧一眼,跪在乾隆面前:“微臣庄有恭恭祈圣主金安。”
乾隆看一眼满头大汗的庄有恭:“平身吧。”
庄有恭同李侍尧并排侍立在暖炕前,庄有恭在心里寻思,李侍尧恶人先告状,准在皇上面前说了他许多坏话。庄有恭并不特别担心,他认为他没做错什么,若要追究责任,一切过错在广东。
乾隆把怀表放奏折上,问道:“庄有恭,你与李侍尧都说说看,缘何夷船都往浙江跑?”
庄有恭立即答道:“洋船弃粤,自有弃粤的苦衷;洋船赴浙,自有赴浙的企望。臣庄有恭斗胆直言,浙江的做法均严格遵照圣谕皇律,不敢有半点逾越。”
乾隆皱着眉头:“你们两个都说按朝纲办事,可事情却如此糟糕,难道是律例之过,是朕之过?”李侍尧、庄有恭几乎同声道:“微臣万死不敢,是微臣对圣谕皇律理解欠透,执行不力。”
“具体讲,一个一个讲。”
李侍尧抢先道:“微臣在进京的路上,扪心反省。可能微臣的做法过严了一些。比如,夷船水手打我大清子民,微臣处罚绝不心慈手软;夷商运来违禁货物,微臣督促海关按我大清律例重罚;夷商口出狂言,要我大清皇帝恩准他们在我天朝自由活动、自由贸易,微臣严厉驳斥夷商厥词,捍我大清尊严。微臣及海关对夷商多有得罪,所以夷商萌生报复之心,弃粤赴浙。微臣想,浙江方面大概能善待他们。”
乾隆道:“广东的做法紧了些。庄有恭,浙江不会这么紧吧?为何闽江浙三省口岸,夷商偏偏选中浙江?”
庄有恭从容不迫答话:“浙江的做法确实较广东松了一些,但分寸尺度未曾偏移。为朝廷加征税收,浙江严格照章办事,未有任何疏漏。陋规杂费,浙江很有节制,不至于弄得洋商不堪重负,赔本而归。如此,在广东备受重课的洋商,迫不得已而转往浙江。微臣这样做,也是体现吾皇怀柔远夷的博大胸怀。”
李侍尧发起攻击:“庄兄台,你借吾皇怀柔仁慈之圣意,是否对夷商过于巴结?”
庄有恭以牙还牙:“李督台,你借我大清天威,是否对洋商过于苛刻,以致洋商怨声载道?”
李侍尧一怔,“证据呢?”
庄有恭对广东口岸了如指掌,不慌不忙道:“为顾全广东百官面子,微臣择一小事陈之。吾皇赏赐洋船大班水手的面食酒水,在广东大打折扣,近年变成赐大班面食一碗、酒水一杯。且面食多放辣椒,成了虐待取笑洋人的游戏。”
李侍尧脑筋转得飞快,立即回敬庄有恭:“入乡随俗,天经地义,蜀人用辣椒待客,难道蜀人是虐待狂?倘若此为大过,那么浙江巡抚、海关护理在豪华酒楼,大摆美酒佳肴为红毛商胥接风洗尘,是为何过?”
庄有恭振振有词:“怀柔远夷,何过之有?”
李侍尧质问道:“浙江官员,必称夷人为洋人,称夷商为洋商。若有官员当面称番狄蛮夷红毛者,便遭你训斥,可有此事?”
庄有恭针锋相对:“广东涉外官员、官兵、官商,当面称洋人洋商为蛮夷、番狄、鬼佬、番鬼、红毛。此乃下官在广州丁忧时目睹耳闻,难道有假?”
李侍尧接招还招:“大清律禁止夷人骑马乘轿,可夷人在浙江,不但可以骑马乘轿,还可以满世界跑。”
庄有恭毫不示弱:“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李大人,你该去宁波走一遭,看看洋人是骑马乘轿,还是骑毛驴乘滑竿。”
“骑驴骑马一回事,滑竿就是凉轿,凉轿暖轿都是轿。”
“骑马骑驴都是骑,却有贵贱之分;暖轿凉轿都是坐,自有尊卑之别。”
“天朝子民抬着番鬼行走,这就是庄抚台弄出的尊卑贵贱?番鬼高高在上,天朝子民屈尊在下,我大清天威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