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一劳永逸驱逐夷妇 彩珠挥泪挺身而出
大前天修好了栅栏仪门,山羊只能在栅栏里狂奔乱跑。关丁按倒一只山羊,李永标同三个关丁,一人倒提着山羊的一只脚。守仪门的关丁开了仪门,李永标刚出仪门,就碰到笑嘻嘻的杨应琚。
“关台大人亲自抬羊,山羊三生有幸啊。”
李永标满头大汗,边走边答道:“本想宰好了存放在船上,怕不新鲜,还是活羊好。班中堂想吃随时可宰杀,架火烧烤。”
杨应琚扑哧一笑:“琼楼玉阁般的楼船,别弄得着火呀。”
李永标叫关丁接他的手,站住同杨应琚说话:“老杨你安什么心?希望楼船着火,火烧班大人?”李永标与杨应琚虽然争斗已久,面子上的关系还可以。李永标叫“老杨”,杨应琚就按广东的习惯昵称他“阿标”。
“阿标,哪有你们这样捉羊?看我老杨的。”
杨应琚在西宁呆过多年,为寻找边塞诗的灵感随牧民一道放过羊。杨应琚和李永标进仪门,正好关丁挑一担新鲜蔬菜进来。杨应琚拎起几捆蔬菜,学起羊叫,把蔬菜扔地上,四处逃窜的山羊惊魂未定地慢慢走来,偷偷吃蔬菜。杨应琚伏下身子,抚摸一只大公羊的毛,对李永标道:“这是头羊,即使是互不相识的羊,也会认身强体壮的公羊做头羊。”山羊吃光地上的蔬菜,抬头看杨应琚手中的蔬菜,杨应琚学做羊叫,慢慢退出仪门,退到江边,退到楼船上。山羊乖乖跟着杨应琚走,争吃掉下的蔬菜。
李永标跟着上了楼船,等山羊全部赶进舱底后,随老杨一道出楼船。两人一愣,看到班大人站在码头边上,两人正欲向班大人行礼,班第爽朗地呵呵大笑:“免了免了。杨应琚,你想得真周到,知道老夫喜欢吃烤羊肉,喜欢亲手宰羊。”
“不是不是,是李关台——”杨应琚急忙辩解。
班第不等杨应琚说完,大手一挥:“你别说李永标,听老夫的戈什哈说,李永标赶羊像杀猪似的只差没用绳子绑,倒提着山羊脚,差点给山羊踢了老脸。还是你行,在西宁做道员,居然还学会了做羊倌。”
杨应琚从怀里掏出一包茶饼:“班大人,这是下官的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班第叫戈什哈收下,笑道:“老夫下广东走得急,忘了带茶饼,佩之(杨应琚字),你想得真周到,知道老夫喜欢烤羊肉,烤羊肉火气大,正好喝茶饼泡的浓茶祛火。”
班第同杨应琚谈起西北的饮食与民俗。李永标傻愣愣站一旁干瞪眼,恨不得上前把杨应琚的酒糟鼻子咬下来。自己花那么大的劲派关丁四处买活羊,昨夜里生怕山羊掉膘饿死,起来过三次,亲自给羊喂带缨子的胡萝卜。可是自己白忙乎一场,给杨应琚这个不要脸的朝他屁股蛋上贴金!
好不容易瞅到他们交谈的话缝儿,李永标急道:“班大人,广州这地方山珍海味好找,就是山羊不好买,卑职——”
班第举掌一劈:“你别老说山羊山羊!老夫来广东不是品尝烤山羊的,是来镇守南国海疆!广东的山羊,有蒙古羊鲜美肥嫩?你们两个——”班第稍稍停顿,指着杨应琚和李永标,“你们两人如何替皇上办差的?昨晚老夫见了几个广州的儒生,他们指责你们纵蛮夷、媚夷妇。你们说说,如何处置那些对我大清民人卖弄风骚的夷妇?”
杨应琚道:“严饬她们恪守夷妇禁。”李永标道:“把蛮夷妇当囚犯圈禁,夜里也不准出夷馆一步。”
“不成!”班第声色俱厉道:“一劳永逸,把她们逐出广州,只准在澳门居住。本宪自虎门回广州,若发现有一个夷妇,摘你们顶子,罚你们去西北戍军台!”
班第上了楼船,二人呆若木鸡,待楼船消失在大沙头,才回过头对了一下眼神。
“这些酸儒真可恶!”李永标悻悻恨恨骂道,“老杨,是不是南海学宫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