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行商是爷散商是孙 伺机报复关宪现身
严济舟在这件事上不偏不倚,让人疑惑不解。难道严济舟不再记陈焘洋的仇,从此放过潘振承?严济舟到底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清楚,严济舟确实不想与潘振承结为冤家,潘振承在几件事上给足了严济舟的面子,打击潘振承有损行首的声誉。然而,严济舟一想起陈焘洋在世时给他的磨难,就像坠入梦魇中,不寒而栗。
西洋商船来广州,首先要到海关澳门总口报关,领取入港船牌,然后方可经虎门碇泊黄埔港。除葡国船,其他西洋船均不可在澳门贸易。有个澳门杂货商龚阿四,划小舟直接与停泊在澳门海域的英国利物浦号做贸易,买了一箱西洋镜在澳门就地销售。澳门的关吏查获后,龚阿四声称他是广州十三行蔡逢源的表弟,蔡逢源两年前就向英商订了货,他为图方便,就在澳门接货,省得跑广州耗费时间和财力。
广东巡抚署理粤海关监督苏昌责令严济舟配合关吏调查,若情况属实,要重罚蔡逢源。蔡逢源大呼冤枉,他与龚阿四虽是亲戚,但几年都没有来往。严济舟建议关吏带蔡逢源去澳门对质,关吏要严济舟陪同前往。在家的行商,数离光华资格最老,严济舟让离光华署理行首。外人丝毫看不出这是严济舟的精心安排。严济舟顺其自然,不显山不露水,为离光华打击潘振承创造了条件。
这件事,最敏感的当然是潘振承。为什么要蔡逢源去澳门对质,难道不可把龚阿四带到广州来?来去澳门只需四五天,有必要另择人署理行首吗?但是,严济舟的做法又让人无可挑剔,也许去澳门要耽搁十多天呢?
行商会所抽水三成,是明目张胆的敲诈勒索,没哪个散商心甘情愿。而行商都认为散商做假,散商即使没做假,也没人相信。既然不能取信于行商,散商不做假也得做假。破解这个怪圈的唯一途径,就是行商将巧取豪夺收敛到散商可接受的程度。潘振承是否做假,作为保商的陈寿年都无从知晓。
散商瞒报交易额是公开的秘密,但要抓到确凿证据,却非常之难。离光华不想放弃难得的专权机会,他与潘振承并无过节,但陈寿年当众商的面羞辱他,使他咽不下这口气。整倒潘振承,保商陈寿年也得脱一层皮。离光华说干就干,带上滋元行账房与伙计上潘记散货档,“请”潘振承交出瓷器流水账。潘振承很配合,让离光华把流水账拿走,潘振承自信流水账无漏洞可钻。
接着,离光华带上通事与伙计去查外商的瓷器账,一笔一笔与潘振承的瓷器流水账相对照。
四天过去了,连蛛丝马迹都没找到,离光华急得火烧眉毛。第五天,十三行新到两个港脚商人,夷馆没空房,他们到外面租房住。港脚商人是外国散商中的特殊群体,他们生活在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地盘上,或者是印度本地人,或者是英籍或其他国籍的人氏,是独立于东印度公司之外的商人。
这两个港脚商人,一个叫摩帕,加尔各答土著居民;一个叫戴维,从小在加尔各答长大的爱尔兰人。摩帕带有一册记事本,但他没在潘振承手上买过瓷器。戴维做小本生意,从不记账,但他去年在潘振承手上买过一对青花瓷瓶,花了八十枚鹰元。潘振承的账目记得很细,货物、货款、买主都记得清清楚楚,有的虽然没记下买主的名字,至少记下他的国别。一对账,潘振承的账本根本没记下这笔交易。
离光华大喜过望,叫戴维出具一张证明,立即叫随行的通事译成汉文。离光华老当益壮,吩咐家丁带上竹板,“出发!”离光华振臂一声高呼,一马当先,带领家丁健步如飞朝十三行奔来。
此时,潘振承正与老谭畅谈瓷器。这个老谭不别人,正是新到任的粤海关监督唐英——大清国赫赫有名的制瓷艺术家。
瓷痴唐英
唐英缘何会来广州任粤海关部堂,得从部堂空缺说起。总督兼海关监督硕色父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