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肆意陷害信口雌黄 有口难辩夷首解围
发配烟瘴地,易家通事称霸广州,算是彻底斩断了隐患。
潘振承被臬司抓走,陈焘洋方寸大乱。陈三护着老东家的凉轿在城内游魂似的来回奔跑。广州的凉轿分两种,一种是街头接客的凉轿,两根长竹竿串着一把竹椅,轿夫一前一后抬着,竹椅和客人一道上下悠闪,这种凉轿俗名滑竿,价钱低廉,在广州街头举目皆是;还有一种是达官富商的凉轿,原本是暖轿,把四面的帷幔卸下来便成了凉轿。另外还有一种特制的凉轿,底座安放着一把交椅,雕花栏杆,顶上是篾棚或帆布,若是官员,根据官阶的大小配上不同的舆帛装饰,分八人抬和四人抬二种。陈焘洋是四品道员,乘坐的是四人抬凉轿。
潘振承协助策制宪杀了八舵头,夺回总兵令牌。如今潘振承遭难,策大人该记这份情,过问一下吧。在总督衙门前落轿,陈焘洋递帖子求见策楞大人,站班的戈什哈嬉笑道:“喂喂,陈老头,总督衙门何人掌印都不知?如今正印官是硕大人。”
陈焘洋像一尊泥塑呆住不动,终于想起策楞调任两江总督,辞行那天,他还到天字码头送过策大人。“差爷,老夫进去见硕色大人。”戈什哈拦住不许进,继续打趣陈焘洋:“陈老头,你要见的制宪大人在江宁,喂,听说过江宁吗,比京师还远十万八千里哟。”
陈焘洋回到肩舆旁,破口大骂陈三:“我老糊涂,你还不到五十,比我还糊涂!”陈三匍匐着腰任东主骂,陈焘洋气呼呼道:“怎不吭气?”陈三道:“老东家,你不解气,打奴才几掌,奴才替你打。”陈三噼噼啪啪抽自己耳光,抽得脸红一块紫一块。
陈焘洋坐上凉轿,朝轿夫挥挥手,轿夫扛起凉轿起步走。陈三愣了一下,追上来:“老东家,你这上哪去?”陈焘洋气得不愿说话:“你问我,我问何人?若是潘振承,看老夫的脸色,就知道该上哪。”
陈三把老东家带到巡抚衙门,抑扬顿挫高喊:“落轿!”
“岳中丞此时不会太忙吧?”陈焘洋说着掏出名帖下轿,上了台阶又后退不迭,陈三扶着陈焘洋:“老东家,你怎么啦?”陈焘洋气愤地摔开陈三的手,骂道:“你把我带哪来了?上巡抚署求见岳中丞,现在的巡抚是伊尔根觉罗氏——”陈焘洋没往下说,回到凉轿坐下,挥挥手:“走吧。”
陈三没敢问老东家上哪,轿子在城里瞎窜。凉轿顶是细篾扎的凉棚,棚杆上挂着水葫芦,陈焘洋吸着凉茶,眉毛拧成一团。岳浚因贪墨被褫职,恐怕脑袋都保不住。其实,官员中谁浊谁清,行商比监察御史还清楚,封疆大吏都得向皇上进贡,岳巡抚派家人来十三行采办贡品,每次都给足额的银两,每次只敢拣价廉的洋货买。他这种人怎么会成巨贪?陈焘洋想不明白。新任巡抚名叫苏昌,大前天把陈焘洋召去训话,陈焘洋叫他“苏大人”,苏昌阴着大脸盘说道:“你图方便可叫本官苏大人,本官伊尔根觉罗氏,你在心里可要记住本官的姓。”苏昌的意思是,我打头的名字是“苏”,可不是汉人姓“苏”的“苏”。陈焘洋看他拿腔作调的架势,就知道是个难侍候的主。
陈焘洋把水葫芦挂上棚杆,一脸茫然。“陈三,这是去哪?”陈三道:“老东家没发话,老奴不知该去哪。”陈焘洋正要责备陈三,看到易经通乘一架滑竿拐出小巷。“跟上他。”陈焘洋说道。
凉轿跟着易经通来到臬司衙门,易经通一路小跑进去。陈焘洋跟着上了台阶,被皂隶拦住:“主子有话,广义行的人禁止入内。”
陈焘洋勃然大怒:“老夫去击登闻鼓,看他巴臬司见不见老夫!”
皂隶班头道:“陈大人,你鸣冤告状可得想好,你要告何人,证据是否确凿,不然的话,惹恼了我家主子要重罚你。”
陈焘洋叫道:“老夫告的就是巴臬司,告他草菅人命!”陈焘洋到底没敢击那面鼓。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