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清国那桩祸事,该从道光二十八年(1848年),赵国澍辍学说起
喜酒。他出门前,畏三的母亲说,这些亲戚好久没走动了,她叫丈夫在亲戚家多住几天,好借此联络一下亲戚们之间的感情。父亲说:“才几步远,平时哪时候不能去呢?何必这两天去麻烦人家!”他说他天黑前一定回家。
可是,父亲直到晚上都没有回来。从青岩堡到摆查村,正如父亲所说的,不过才五里路呀……母亲不放心,一夜没睡觉。次日,她等到中午都不见丈夫回来,专门派了一个家丁去摆查村接他。
打青岩堡东出不过三里路,家丁发现老榜河边躺着一具尸体,那正是国澍的父亲。他头上、身上全是伤,仅右胸就被捅了四五个窟窿。看得出,他当时曾拼力反抗。而下手对付他的,绝不下于三五个人!以他的武功,一般人是不在话下的啊!
赵国澍回到“贵山书院”,已是秋风习习的七月下旬。青岩堡赵府大公子赵畏三,自此开始辍学。这天中午,当赵国澍收拾好衣物、书本,给恩师蔚斋夫子辞行的时候,先生悲怆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先生叫张国华,字蔚斋,其为人实在,学识渊博,曾经给兴义知府张做过幕僚,并且还是张的儿子张之洞的启蒙老师。自道光二十五年起,张国华离开兴义,到贵阳主讲“贵山书院”。张国华与安顺知府胡林翼、清江厅通判韩超等人较为熟识。但其行事谨慎,学究气特重,不善世俗应酬,对官场更是不屑一顾,故而大家亲昵地称其“蔚斋夫子”。赵国澍对先生非常敬重。
“畏三,还差半年就要乡试了,你不考吗?”嗫嚅了半晌,蔚斋夫子才问。
“先生,囿于家境,我……”赵国澍心里固然难受,但是,当着先生和众学友的面,他无法用话语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先生扭过头,望了望书院内建于嘉庆年间的尹道真祠,伤心地叹了口气。他扳着竹枝一样长而清癯的手指,意味深长地对赵国澍说:“你们青岩,自周渔璜开始,礼崇文昌,人才辈出啊!畏三,倘若你能参加秋季的乡试,我敢断言,我们这‘贵山书院’,肯定会多出一位中举生员的!”
赵国澍垂首而立。
前年,赵国澍入学之初,先生就了解过他的家庭背景。少年老成的国澍不仅好学,而且还是个品行敦厚的孝子。蔚斋夫子知道:
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在汤正年的催促下,赵国澍毕恭毕敬,给先生行了个长长的叩头礼。然后,高以庄、谌宪咏诸学友合力搭手,把赵国澍的被子、蚊帐、书屉等作了捆扎,放到马背上。在仲夏的残阳中,赵国澍离开省城,回到了祖祖辈辈辛勤耕耘的青岩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