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城堡》 4
个刺激直接来源于他内心的烦躁,这对于我来说则标志着光明的未来。由于至今仍无法专注在任何课题上,那些日子里他完全就像是一个不会自己玩耍的自私愚笨的孩子,在屋里从一个房间游走到另一个房间,不断地上楼又下楼,茫然地看着窗外。木造房屋的地板在这种无止境、令人发疯的来回游荡之中,发出抗议的呻吟与吱嘎声。当他经过我身旁时,我知道他希望我说出一些笑话、新奇的想法或鼓励的言语。尽管我很胆怯,但我对他的怒气和憎恨却丝毫没有减弱,因此没有说出他所期待的话语。即使他放弃自尊,谦卑地用一些亲切字眼迎合我的倔强,我也不说出他渴望听到的话语。当我听到他从宫中得到的好消息,或是他的一些新的想法————如果他能按照这些想法坚持下去其结果便值得一提————我不是假装没听见,就是找出他话中最乏味的一面,浇熄他的热情。我喜欢看着他在自己心灵的空洞状态和绝望中兀自挣扎的样子。
但后来,即使是在这种非常空虚的情况下,他也还找到了打发时间的新想法。或许是因为终于能够独处,也或许是因为他那无法专注于任何事情的心思没能逃出这种急躁情绪。这个时候,我给了他一个答覆,因为我想鼓励他,他想到的事情也引起了我的兴趣;我想,或许这个时候,他会在乎我。一天晚上,霍加吱嘎吱嘎逛进了我的房间,仿佛在问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问题般说:“为什么我是现在这样的我?”我想鼓励他,因而就给了他答复。
我告诉他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是现在这样的他,还说“他们”经常问到这个问题,一天比一天问得多。当我这么说的时候,并无任何东西可以支持这样的说法,内心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想如他所愿回答问题,或许因为我本能地意识到他会喜欢这个游戏。他很惊讶,满是好奇地看着我,希望我接着说下去。看见我保持沉默,他忍受不了了,要我重复刚才的话:也就是说他们在问这个问题?看到我面露赞同的微笑,他马上变得非常生气:不是因为“他们”问了这个问题,他才这么问,而是在不知道他们问这个问题的情况下问的,他完全不在乎他们做了什么。然后,他以一种奇怪的声调说:“好像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我耳中吟唱。”这个神秘的声音让他想起了他已故的父亲,父亲死前也曾听到像这样的声音,但曲调不同。“我听到的都是同样的付歌叠句。”他说,然后突然有点困窘地补充:“我就是现在这样的我,我就是现在这样的我,唉!”
我几乎大笑出声,但抑制了这样的冲动。如果这是无伤大雅的笑话,他应该也会发笑;但他没有笑,却也知道自己的模样几近可笑。而我所要做的,就是表现出自己既知道他的可笑模样,也知道付歌叠句的含意,因为这次我希望他继续说下去。我说,应该认真看待这个付歌叠句;当然,在他耳中唱歌的人一定就是他自己。他应该是从我的话中感受到了一些嘲弄的意味,因而生气起来:他也知道我这一点;他想要知道的是,为什么那个声音一直在不停地重复这句话!
那是因为他的忧郁,当然我没有说出来,但说真的,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不仅由本身的经验得知,也从兄弟姐妹们的经历中知道,自私自利的孩子们身上所看到的忧郁要么产出丰硕的成果,要么带来荒谬的东西。我说,他应该思索的不是这个付歌叠句的来由,而是它的意义。或许当时我也想到,他可能因为这种空虚而发疯;我可以借由观察他,逃离自身因绝望和怯懦而带来的忧郁。或许,这次我还会真正地崇拜起他来。如果他办到这一点,我们两人的人生可能都会出现某种真实的东西。“那么,我该怎么办?”他终于无助地问道。我告诉他,他应该思考自己之所以是现在这样的他的原因,还有,我不是因为放肆给他建议才这么说;我没法帮助他,这是他必须自己解决的事。“那么,我该怎么办?要我照着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