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六
那位在石像山和我谈话的长老。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讲明要见那位刚从亚历山大城来的长老。我告诉他,我决定在印度呆下来,并且问他应当看些什么。我们谈了好半天,最后,他说,他当晚要去贝那勒斯,问我可愿意和他一同去。我高兴得跳起来。两个人坐的三等车厢。车厢里满是人,吃东西,喝酒,谈话,而且热得简直吃不消。我一夜没有闭眼;第二天早上,人相当疲倦,可是,那位长老就象一朵雏菊那样精神奕奕。我问他怎么会的,他说:‘靠参究混沌;我在绝对中找到休息。’我不懂得该怎么想法,可是,我能够亲眼看出他就象在一张舒适的床上睡了一夜好觉那样神清气爽。
“贝那勒斯总算到了。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来迎接我的伙伴;长老命他给我找一间房子住。他的名字叫马亨德拉,是大学里的一个教师。人忠厚聪敏,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那天傍晚,他带我坐一条船去游恒河;这对我可说是开眼界,全城的人都拥到水边来,望去很美,简直惊心动魄;但是,第二天早上,他还有更好的指给我看。天没有亮,他就到旅馆来叫我起身,重又把我带到河边。我看见的事情使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眼睛:成千上万的人来到水边洗去邪浴和祷告。我看见一个又长又瘦的高个子家伙,蓬发虬髯,只穿一条兜带这着下体,立在那里伸出两只长胳臂,仰起头,高声向着初升的太阳做祈祷。我没法形容给你我所获得的印象。我在贝那勒斯呆了六个月,破晓时,屡次到恒河边去看这种稀有的景象。我永远忘记不了这种奇观。那些人一点不是将信将疑,一点不带有保留,或者疑虑参半。
“人人都对我很好。他们一旦发现我来并不是为了打老虎,或者做买卖,而是求学,就想尽方法帮助我。他们很高兴我想学习兴都斯坦语,并且替我找先生。他们借书给我;回答我的问题从来不感到累。你对印度教可懂得吗?”
“很有限,”我答。
“我以前还当作你会感觉兴趣呢。印度教认为宇宙没有开头,没有结尾,而是永远从成长到平衡,从平衡到衰落,从衰落到解体,从解体到成长,如是以至无穷;可有什么见解比这个更了不起的?”
“印度教徒认为这种无完无尽的周而复始,其目的是什么?”
“我觉得他们会说这就是绝对的本性。你晓得,他们相信生死是一个阶段,其目的是对灵魂的前世行为给予惩罚或者奖励。”
“这就是主张轮回说。”
“三分之二的人类都相信这个学说。”
“有许许多多人相信并不能保证它就是真理。”
“不能,但至少值得认真对待。基督教吸收了不少的新柏拉图主义,它当初说不定很便当地也吸收了轮回说;事实上,有一个早期基督教派就相信轮回说,但是被宣称为异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基督教徒就会对轮回和对耶稣复活一样深信不疑。”
“轮回是不是指灵魂从一个身体转到另一个身体,并且根据前生的功过没完没了地经历下去?”
“想来是这样。”
“可是,你知道,我不但是我的灵魂,也是我的身体。谁说得了我之所以为我,有多少是我的身体碰巧造成的。拜伦不是因为碰巧生了一只畸形的脚会是拜伦吗?
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是因为碰巧有羊痫风会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吗?”
“印度人不愿意说碰巧。他们会说是你前生的所作所为,才使你的灵魂投进一个残缺的身体。”拉里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眼睛空无所瞩地在出神。后来,嘴边露出微笑,眼睛里显出深思的神气,继续说道:“你可曾想到过,轮回既是世间有恶的解释,也是恶的存在理由?如果我们受的恶报是我们前生造孽的结果,我们就会服服帖帖地忍受,并在今生努力行善,使来生少受些苦。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