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
雷破产了。
我对生意经一点不懂,敢说我根据艾略特告诉我的关于这些事情的叙述,读起来有点儿乱。在我看来,他们的公司所以碰上那样大的灾难,一半要怪亨利?马图林的固执,一半要怪格雷的急躁。亨利?马图林开头不相信崩溃的严重性,反而自以为这是纽约掮客的阴谋,想要偷外省掮客的鸡,因此咬紧牙关拿出大笔的钱来支撑市场。他对芝加哥的掮客们听任自己被纽约那些环蛋吓得屁滚尿流,非常生气。
他的那些小户头,有固定收入的寡妇,退休的军官等等,过去听他的忠告,从来没有损失过一个铜板,这件事他一直引以自豪,现在为了不使他们受到损失,就自己掏腰包来弥补他们的空头账。他说,他准备破产,他可以重新挣一笔家财,但是,如果让那些信任他的人变成赤脚,他就永远抬不起头来做人。他自以为慷慨豪爽;其实是狂妄。他的巨大家财溶化掉了,一天晚上,他发了心脏病。他已经六十多岁,而且一直工作过度,玩乐过度,饮食过度;经过几个钟点的痛苦,他就因冠状动脉血栓形成死掉了。
剩下格雷一个人对付这个局面。他额外做了大量的投机,但是,没有他父亲的知识,自己陷入极大的困难。他要摆脱困境的努力失败了,银行不肯给他贷款;交易所里老一辈的人告诉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宣告失败。”余下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
好象他没法偿还自己的债务,因此宣告破产;他自己的房子早已抵押出去,乐得把房子交给受押户;他父亲在湖滨道的房子和在麻汾的房子都三文不值二文卖掉;伊莎贝儿卖掉自己的首饰;他们唯一剩下的财产是在南卡罗来纳州的农场,这是过户在伊莎贝儿名下的,可是找不到买主。格雷赤脚了。
“你怎么样,艾略特?”我问。
“噢,我毫无怨言,”他轻松地回答。“上帝对弱者是仁慈的。”
我没有再问下去,因为他的经济情况与我无关,可是,不管他遭受什么损失,想来和我们一样都吃了苦的。
不景气对里维埃拉的打击,开头并不严重。听说有两三个人的损失很大,许多别墅冬天都没有开放,有几所挂起牌子出售。旅馆住不满,蒙特卡洛的赌场埋怨今年冬天的生意清淡。一直到两年之后,里维埃拉才感受到这次飓风的影响。这时候,一个地产商告诉我,从土伦到意大利边界的地中海沿岸,大大小小总有四万八千处房地产要出售。赌场的股票跌得很低。大旅馆减价,想多吸引一些顾客,但是没有收效。唯一看得见的外国人是那些一直都穷得不能再穷的人,他们没有花钱是因为无钱可花。开店的全都大失所望。但是,艾略特并不象许多人那样,既不辞退他的佣人,也不减少他们的工资。他继续用好酒好菜招待那些王公贵族,还买了一辆崭新的大汽车,是从美国进口的,为这辆汽车付了很大一笔关税。主教组织的给失业家庭施舍饭菜的善举,艾略特都慷慨捐款。事实上,他生活得就好象从来没有发生过危机,而且东半球并没有被危机冲得立足不定似的。
我碰巧发现这里的原因:艾略特现在除掉一年一度去伦敦两个星期做衣服外,已经不去英国了,但是他仍旧每年秋天带着佣人去巴黎在自己的公寓里住三个月,还有五月和六月,因为在这个时期艾略特的那些朋友不上里维埃拉来。他喜欢里维埃拉的夏天,一部分是由于有海水浴,但是,我觉得主要是因为炎热使他有机会穿上五颜六色的衣服来纵容一下自己,而这是他为了体统逼得一直避免的。这时候,他会穿上颜色鲜艳的裤子,红的,蓝的,绿的或者黄的,同时穿上色调相反的汗衫;紫红的,淡紫的,紫褐色的或者杂色的,并且接受人们对这套装束所要求的恭维,嘴边露出一点鄙薄的神情,就象一个女演员听见人家说她扮演一个新角色时演得非常成功一样。
那年春天我在遣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