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和命运
信仰和命运
——许露丝的故事
一
为了表示她的虔诚,妈每礼拜上教堂时,都随身带本小小的人造革面的《圣经》。
可后来,她对上帝失望了。从此,那本《圣经》给塞在一条短一截的桌腿下,使桌子不再晃动,同样的,也使她生活中残缺的一角也不再因失却平衡而晃动。那本《圣经》,在桌子腿下已压了有二十来年了。
不管什么时候,谁向她提及这本压在桌子腿下的《圣经》,她就装糊涂,用一种过分惊讶的口气叫道:“哎呀,这个……我都忘了。”妈算不上一个好主妇,不容易的是,这些年后这本压在桌腿下的《圣经》,倒还居然一尘不染。
现在,我就看着妈,在这张摆在厨房用的桌下打扫着。这是她每天晚饭后必做的功课。只见她用扫帚尖,轻轻地在垫着《圣经》的那只桌腿上撺弄着,扫了又扫。
我在一边默然坐着,寻思着一个合适的机会,向她和盘托出,我和特德崩了,我们离婚了。我知道她听了后会怎么反应:“不可能。”她一定不会相信。
就是我向她一再明白表示,我和特德的婚姻已过去了,她一定还会这样说:“一点也没法挽救了?”
即使我心里清楚——这事已是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她还会竭力劝我再试试。
二
妈竟然不赞同我离婚,这真让我啼笑皆非。十七年前,我开始与特德频频约会,这使母亲十分懊恼。我的姐姐们,可是只与教堂里认识的男孩子们约会的。
我和特德,是在一次生态学的讲座中相识的。那天,他俯身递给我两块钱,以此作为报酬,来借我上星期做的笔记。我谢绝了他的两块钱却接受了他喝杯咖啡的邀请。那正是我在伯克莱大学的第二学期。我先入伯克莱的文科班,再转到美术系。
特德那时正在医科大学预科三年级。他跟我说过,早在他小学六年级时,便已经在解剖一只胎猪。
我不讳言;特德最初能引起我注意的,恰恰就是那些与我的哥哥和相识的中国男孩子们的不同之处:他的鲁莽,他的执著,他的自信与固执己见;他的瘦削的轮廓分明的脸庞和颀长的身材,他的壮实的手臂;还有,他的父母是来自纽约泰兰城而不是中国的天津。
早在特德第一次来我家接我出去时,妈一定也已经注意到这些不同了。反正那天待我回到家,正在看电视的她,劈头就是一句:
“他是个美国人哦!”她警告般地提醒我,仿佛我是个瞎子,看不出他是个外国人似的。
“我也是个美国人,”我说,“再说,我也没说过要与他结婚。”
同时,特德的母亲乔顿太太那边,对此也有一番话了。那天,特德偶尔发兴,请我去金门公园,参加一个他们家族一年一度的家庭野餐。尽管那时我们还相识不久,自然更谈不上上床,因为我们都住在各自父母家。在那次聚会上,特德把我作为他的女朋友,一一介绍给他的亲戚,可我自己直到那时,也还没有明确地意识到我是他的女朋友这一点。
后来,当特德和他父亲及其他客人走开去打排球时、他母亲便挽起我手臂,开始在草坪上踱步,渐渐地,我们踱出了人群。她亲热地握着我的手,眼睛却不对着我看:
“真高兴终于见到你了。”乔顿太太说。我想对她解释:我实在算不得特德的女朋友。可她只是管自往下说:“我以为,你与特德十分般配,特德与你在一起,觉得很快活。所以,我希望你别误解我下面要说的。”
于是,她娓娓地与我提及了有关特德的前程。他需要致力于他的医学深造,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不能过早考虑成家。她向我保证,她对少数民族,一丁点都没有任何偏见。她与他丈夫拥有好几爿办公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