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过,房间还是挺美的,”我说。“住在这儿肯定会非常舒服。我听说一切都是赶在我们回来之前弄舒齐的。”
“是的,”她说。
“过去这套房间是个什么样子?”我问。
“这里糊着紫红色的壁纸,还有各种各样的帷幕、帘子等等。德温特先生觉得房间不够明亮,所以除了偶尔接待宾客,这套房间不大使用。这一次,德温特先生在信里特地吩咐说,你们二位将住在这里。”
“这么说,这不是他原来的卧室,”我说。
“不是的,太太。过去他从来没用过东厢的房间。”
“噢。可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起。”
我信步走向梳妆台,动手梳理头发。我的行李已打开安放就绪,发刷和梳于都已摆在托盘里,迈克西姆送了我一套头发刷子,此刻正陈列在梳妆台上,让丹弗斯太太一饱眼福。这些都是全新的刷子,价格昂贵,值得我骄傲。
“行李是艾丽斯替您打开的。在您的贴身使女到来之前,由艾丽斯服侍您,”丹弗斯太太说。
我又一次朝她微笑,把刷子放口梳妆台,局促地说:“我没有贴身使女。艾丽斯是这儿的内房女佣吧?就让她来服侍我好啦。”
她脸上又露出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我笨拙地掉了手套时的那种表情。
“我看长远这样下去不行,”她说。“您知道,像您这样地位的太太总得有贴身使女。”
我摹地涨红脸,又伸出手去拿刷子。她的话里有刺,这我一清二楚。我避开她的目光,回答道:“如果非这样不可,那就请你费心替我办这件事吧,随便给找个想出门找事做的女孩子就行。”
“如果您觉得这样好,”她说,“请尽管吩咐。”
一时,两人都不说话。我希望她走开。我弄不明白这女人为什么老这样站着,双手交叉摆在黑衣服前,目不转睛盯着我看。
“你来曼陀丽好些年了吧?”我说。“大概比谁呆的时间都长,是不?”
“不!弗里思比我来得早,”她的声音一无生气,多么冷酷,同她那双曾在我掌心之中的手一模一样。“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弗里思就来了,那时德温特先生还是个孩子。”
“噢,是这样,”我说。“你是在那以后才来的。”
“不错,”她说。“在那以后。”
我又一次抬头看她,又一次遇到她惨白脸上一对阴沉的眼睛。就是这对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使我觉得异样的不安,预感到有什么祸事临头。我想装出一副笑脸,可又实在笑不出。那双眼睛把我整个儿给握住了,那双暗淡无光,没有一丝儿同情表示的眼睛!
“我来时正好是头一位德温特夫人嫁过来的时候。”
我在上面说过,她的声音一直是单调平板的,可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突然变得尖厉激烈,既有生气,又有寓意,连那嶙峋惨白的颧骨也抹上了一点血色。
这一变化来得突然,我蓦地一惊,甚至觉得几分恐惧。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她似乎把不得明言的几个字说出了口。这几个字长期以来深埋在她心底,这会儿再也憋不住了。她的眼睛仍然盯着我的脸,眼光里透出某种既有怜悯又有鄙夷的奇怪神色。在她这样的逼视之下,我觉得自己比原先想象的更为稚嫩,对生活里各种人情世故实在知之太少。
我看得出,她瞧不起我,像她这种地位的人都很势利,一眼就看出我根本不是什么贵妇人,只是一个地位微贱、怯懦的弱女子。可是她那眼神里除了蔑视,总还有点别的什么,是确定无疑的仇恨,还是十足的恶意。
我总得找几句话说说,可不能老是这么坐着玩弄发刷,让她看出我既怕她又提防着她。
“丹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