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福,这类话他都没说,他也没有挽起我的手臂,陪我去起居室。他只是朝我一笑,挥挥手,就独自沿着走廊走开了。
我惴喘不安又难以为情地去见范?霍珀夫人,那模样活像一个通过别人之手递上辞呈的女佣。
她临窗站着抽烟。我从此再也见不到这个肥胖的矮怪物了;肥大的胸部那儿上衣绷得紧紧的,那顶可笑的女帽歪斜地覆在脑门上。
“啊,”她的声音干巴巴,冷冰冰,一定与对他说话时的腔调完全不一样。“看来我得付你双倍工资。你这人城府实在深。这事怎么给你办成的?”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我讨厌她那种奸笑。
“算你走运,幸亏我患了流行性感冒,”她说。“现在我才知道这些日子你是怎么打发的,还有,你为什么这样健忘。天哪,还说在练网球。你知道,你满可以对我说实话。”
“对不起,”我说。
她好奇地打量着我,上下左右,眼光扫过我的身子。“他对我说,过不了几天你们就要结婚。你没有亲人,不会东问西问,这对你说来又是一件幸事。好吧,从现在起这事与我无关,我一点也不管了。我倒是想,他的朋友们会作何感想。不过,得由他自己拿主意。你知道他比你大多了。”
“他才四十二岁,”我说。“而我看上去并不止我这点年纪。”
她笑了,把烟灰往地板上乱撒着说:“这倒不假。”她仍然用从来没有过的异样眼光端详着我。她是在判断我全身的价值,像家畜市场上的行家那样,她的眼光寻根究底,使人觉得难堪。
“你说,”她装出亲呢的样子,像是朋友间说私房话,“你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她简直就像提议付我百分之十佣金的女裁缝布莱兹。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我说。
她又笑了,还耸耸肩。“啊,好吧……没有关系。不过,我常说英国姑娘都是黑马①,别看她们表面上只关心曲棍球,其实很难捉摸。这么说来,我得独自去巴黎,让你留下,等你那位情郎弄到结婚证书。我注意到他并没有邀请我参加婚礼。”①指实力难以预见,成绩出人意料的赛马。现常引申指人。
“他大概谁也不请。再说,到时候你反正已经动身了,”我说。
“呣,呣!”她取出化妆盒,动手往鼻子上扑粉。“想来,你作这个决定总是经过考虑的,”她接着说。“不过,事情毕竟很仓促,对吗?只有几星期的工夫。我看他这人并不怎么随和,你得改变自己的生活去适应他的习惯。你得明白,到目前为止,你一直过着非常闭塞的日子,我也没带你跑过多少地方。你今后要担负曼陀丽女主人的职责,说句老实话,亲爱的,我看你根本对付不了。”
这就像一小时前我对自己说的那一切的回声。
“你没有经验,”她又接着说。“你不了解那种环境。在我的桥牌茶会上,你连两个连贯的句子都说不上来。那么,你能对他的朋友们说些什么呢?她在世的时候,曼陀丽的宴会远近闻名。当然,这一切大概他都跟你说起过?”
我沉吟着没有接话。感谢老天,她不等我回答又接着往下说了:“我自然希望你幸福;另外,实话对你说吧,他的确很诱人。不过,嗯,请原谅,我个人以为,你犯了个大错,日后会追悔莫及。”
她放下粉盒,回头看我的脸色,也许,她终于说出真心话了,可我决不爱听这样的真心话。我抿着嘴不说话,也许表情有点阴沉,所以她只好一耸肩,往镜子跟前走去,把那顶蘑菇状的的小帽拉直。她终于要走了,我可以从此不再见到她,我打心眼里庆幸。
想起与她一起度过的、受雇于她的几个月时光,我不免怨气难平:替她捧着钱袋,跟在她后面东奔西跑,像个呆板、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