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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刚过,天空蔚蓝、阳光明亮,年轻女人眨着双眼,仿佛
她是盲人。她的双颊泛着光泽,像自己刚刚用力揉搓过一样。她看上去令人诧异的
年轻,但却筋疲力竭、疲惫不堪。她的眼睛很小,是罕见的玻璃绿色,流露出怯怯
的神情。她一点都不漂亮,眉毛和眼睫毛是几乎看不出颜色的淡红色。鬓角处白皙
的皮肤上挂着忧郁的小细纹。她的身体里有一种猛烈的东西在躁动。是倔强,几乎
要冲出她的身体了。“她好像受过伤害,很深很深的伤害。或者是侮辱。但她会挺
过去的,全都会过去的。”
她似乎很不情愿地抬抬眼睛,看着一大群兴高采烈的客人涌向游廊。那是一座
富丽堂皇的建筑,把这个酒店的四分之三都包围起来了。她打了个趔趄,服务员连
忙扶住她。他们走在游廊下面一条砂砾铺成的小路上,小路从酒店与一个带台阶的
草坪和玫瑰花园之间穿过。客人们在户外就餐,餐桌就设在草坪上一个维多利亚式
淡紫色的露台上,真像儿童故事书中所描写的那样。他们经过的时候,几位客人投
来了好奇的目光。
“还是没有看到您丈夫吗,厄尔斯金夫人?”
“唉,我们找不到他的。我跟你说过了。他走了。”
“可您怎么会这么确信呢?”服务员试图保持耐心,“假如他一句话都没留的
话?没准儿这只是个误会呢。”
红发女人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对。我相信是误会。过去就是。是个悲惨的误
会。”
服务员想问他们俩是否吵架了,但没有说出口。
他们路过网球场,看到一些人在打羽毛球,一些人在玩槌球戏。身着运动服的
中年人喝着啤酒,抽着烟,各个谈笑风生。户外那个庞大的游泳池内外有无数的人
,有游泳的,也有晒日光浴的。四周洋溢着欢快的气氛,甚至显得有点嘈杂。头顶
上方传来了嘹亮的流行音乐。红发女人遮蔽住眼睛,仿佛眼睛被刺痛了一般。
“我们得检查一下你们的车,夫人。只是看看。”
如果服务员是厄尔斯金夫人的话,他就应该会立刻去做这件事,但她似乎就没
考虑过这件事。“您记得你们的车停在什么地方了吗,厄尔斯金夫人?”他们走到
酒店后面的停车场时服务员问道,这个女人梦呓一般说道:“当然,是吉尔伯特停
的车。他不愿意让我开他的车。我也不相信有一天他会让我开他的车,尽管我十六
岁就拿到了驾照。当然啦,那曾是他的车。我是说,那还是他的。在那儿呢,围墙
旁边——看到了吗?那辆派卡德。”
这时,红发女人脸上露出了一点震惊的表情,毕竟她看到丈夫的车依旧停在停
车场,显出了些微的惊讶,一点都没有释然的感觉。事实上,服务员注意到,她呆
呆地站在那里,怔怔地盯着车子,却不靠近。似乎那辆铮亮的黑色派卡德车是那天
她要解开的另外一个谜,而她对此却无能为力。
服务员检查了车子的门和尾部的行李箱,都上着锁。他朝昏暗的车内仔细地打
量一番,里面是淡灰色的衬垫,干干净净。而后座上,连一条碎布或是一张纸片都
没有。厄尔斯金夫人似乎觉得看不到车子才是理所当让的,而看到了车子的服务员
,却搞不清楚这是一个好征兆呢,还是不祥之兆。牧师或许已经在某个地方、不知
何故遭遇了什么不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