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弥儿(第五卷)第八节
刚才在上面所讲的那样去做,我一方面既不改变我的爱好,另一方面又要在寻求乐趣的时候尽量地减少麻烦。我在乡间的住所要修建在任何人都可以自由打猎的地方,在那里,我可以高兴地玩而不遇到什么惹人烦恼的事情。可猎的野禽野兽也许不多,所以,在寻猎的时候就需要有更多的技巧,这样一来,在猎到它们的时候,便可以使人更感到高兴。我记得我父亲看见第一只松鸡飞起来的时候,心里真是高兴得蹦蹦地跳;当他发现那只他追寻了一个整天的野兔时,简直是乐得发狂。是的,我认为,当他单独一个人牵着狗,扛着枪,背着猎袋和杂七杂八的用具以及一只小小的猎获物,在黄昏时候精疲力竭地带着满身被荆棘刺破的伤痕回到家里,其喜悦的心情远远超过了一般对打猎很外行的人,因为他们尽管骑着骏马,有二十个人扛着装好了弹药的猎枪跟着他们,但只能用了一枝再换一枝,必须等野物跑到他们身边的时候才能开枪打它们,既没有技术,也不光彩,甚至连运动都谈不上。因此,当我们不需要看管土地,不需要处罚偷偷打猎的人和折磨穷人的时候,我们既未因此而减少我们的乐趣,而且还可免除一切的麻烦。我之所以宁可过这样的生活,其理由就在于此。不管你怎样做,你老是那样折磨别人,自己是不能不同时遭到某些麻烦的;大家常常诅咒你,早晚会使你的野味吃起来很苦的。
再说一下,排除他人而独享乐趣,反而会使乐趣化为乌有。只有同人家分享的快乐,才是真正的快乐;要想独自一个人乐,是乐不起来的。如果我在花园周围修建的墙使它变成一块凄凉的禁地,那么我花了很多的钱反而使自己失去了散步的乐趣,使我不得不到远处去散步。财产这个魔鬼,摸着什么东西就要败坏什么东西。一个有钱人到哪里都想做主人,但他一做了主人反而得不到快乐,只好时时刻刻地到处逃避。至于我,即使我发了财,我也要保持我贫穷时候的做法。现在我可以享用别人的财产,从而使我比只享用我自己的财产更加富有;在我的附近,我觉得哪块地方好,我就把它据为己有。任何一个征服者都没有我做事这样果断,甚至王室的土地我也要侵占;所有的空地,只要我喜欢,我就不加分别地把它们占领下来,并且给它们取一个地名;我把这块空地作为我的花园,把那块空地作为我的草坪,于是它们就归我所有了;从此以后我就可以在其中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了,我要经常去看一看,以便保持我的所有权;凡是我路过的地方,我爱怎样利用就怎样利用;如果有人说,我所侵占的这块土地的正式的主人用这块土地出产的作物卖得了金钱,所以他从这块土地上得到的益处比我得到的益处大,我认为是说得不对的。即使他们挖沟筑篱来阻挡我,那也没有关系,我把我的花园扛起来就走,我把它安放到别处去;在附近有的是地方,我要对我的邻居掠夺一个很长的时期之后,他们才不能容忍我。
以上是我试图指出在愉快的闲暇时候如何选择真正的有趣的消遣,我们要玩就得按这种精神去玩,其他的一切玩法都不过是胡闹妄为和愚蠢的无聊的事情。任何一个人,只要他脱离了这些原则,不论他多么有钱,多么会挥金如土,他也领略不到生活的意义。
毫无疑问,人们会反对我说,这样的娱乐法是谁都会的,照着这些办法去玩,就不一定非要有钱不可了。这句话,正是我要得出的结论。只要你想得到快乐,你就可以得到快乐;只因习俗的偏见,才使人觉得一切都很困难,把摆在我们眼前的快乐也全都赶走了;要得到真正的快乐,比在表面上假装快乐还容易一百倍。一个善于欣赏和真正懂得逸乐的人,是不需要有金钱的,只要他有自由和自己做自己的主人就行了。任何一个身体健康、无冻饿之虞的人,只要他抛弃了他心目中臆想的财富,他就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富有的人了,这就是贺拉斯所说的“以中庸为贵”。金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