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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风停息了片刻,我听到了远处大海的汹涌澎湃——永无止息的打击乐。母亲用脚踩出了一条小径,一直通到修道院和修士们住的屋舍之间的那条小路。我顺着小径朝前走去,不时地停下来呼唤她的名字,但是,风似乎把我的声音迎面吹回来了。月亮已经升起来了,低低地挂在沼泽地的上空,宛如一个美轮美奂、清澈透明的圆盘。当我看到修道院后面的时候,我关掉手电筒,跑了起来。周围的一切从我身边掠过——标示耶稣受难十四苦路像的小牌子、一缕缕薄雾、海风以及高低不平的路面。我旋风般的跑过修士们在里面编织渔网的灰泥墙房子,门上的牌子写着FORtUNA,MARIA,REtIANOStRA——祈福,马利亚,我们的网。
圣女茜娜拉的雕像坐落在教堂旁边的一个用院墙围起的花园里。我穿过花园大门,走进了满园的玫瑰丛中,光秃秃的玫瑰树枝七竖八翘,在远处的院墙上投下枝形烛台般的影子。当修士们设计花园的时候,他们将圣女茜娜拉的雕像竖立在花园的中心,四周均匀分布的六条甬道一直通到茜娜拉身边。她看上去像一个宏伟绚丽的大花轮的轴心。我小时候常到这里玩。当母亲在修道院厨房里辛勤劳作的时候,我就到这里来,从花丛中摘下几十朵玫瑰花,将花瓣装满一个香草篮子——五颜六色的——然后,我用这些花瓣来举行秘密仪式,将它们撒在教堂后的沼泽地里,撒在几棵庄严的老橡树下,还撒在美人鱼椅子上,冥冥之中,我觉得美人鱼椅子是一个最神圣的地方。这是我的葬礼游戏,是父亲去世之后我再三举行的一个庄严仪式。花瓣是他的骨灰,我以为自己正在以这种方式跟他道别,但是,事实可能正好相反——我在努力地抓住他不放,把他藏在只有我知道的秘密地点。几星期之后,我会发现那些花瓣变成了一堆堆枯黄的碎片。夜晚似乎变得透亮了一些,仿佛风把一部分黑暗吹走了。我静静地伫立着,让目光从玫瑰花丛上方扫过,沿着洒满月光的甬道望去。没有母亲的影子。我要是打电话给赫普吉巴和凯特就好了,而不是跑到这里来浪费这么多时间。我非常肯定她会在这里,比迪伊会在鞋店还肯定。大约在她开始在厨房工作的同时,母亲就自告奋勇地成为了雕像的守护者。她时常吃力地提着一桶肥皂水到这里来,把雕像上的鸟粪洗掉,她还用一种闻上去像橘皮和酸橙的膏剂,一年给雕像打四次蜡。她到这里来倾诉自己生活中的种种苦恼,而不是去教堂诉诸上帝。在等级制的圣徒世界里,茜娜拉实际上是一个无名小卒,但母亲相信她。她喜欢讲述我出生的故事,作为茜娜拉具有神力的见证。我在她的子宫里颠倒过来,生产的时候卡住了。她祈求茜娜拉保佑,茜娜拉立即把我反转过来,我于是头朝下蠕动进这个世界。花园中心的雕像看上去像一株雄蕊,耸立在冬天里凋零的一枚巨型花朵的中央。我忽然想到,茜娜拉曾经以同样的方式看顾过我的童年,她的影子一直笼罩在九岁那年出现在我生活中的一片空虚之上。有一次,我和迈克给雕像穿上了一套两件头的游泳衣、太阳眼镜和金色假发,我们因此受到了最严厉的惩罚。我们把游泳衣的下身剪成两截,用大头针钉在她的臀部上。一些修士觉得这装扮很滑稽,但是,母亲却被我们的不恭敬气得哭了起来,惩罚我们在一整个星期内每天写五百遍《上帝的羔羊》:“上帝的羔羊,消除世上的罪恶,对我们心存怜悯。”我并没有感到懊悔,只是觉得很迷惑,好像自己背叛了茜娜拉,同时又解放了她。
我站在花园的后部,正在考虑母亲不在这里我该怎么办,我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刮擦声从茜娜拉雕像的方向传来,好像一只小鸟正在耙地找虫子吃。我从雕像背后走过去,母亲就在那里,她正坐在地上,身边放着一只蛋黄酱瓶子,一头白发在黑暗中亮成一团。她身穿一件纱线长浴袍,外面披着一件实用的深蓝色外套,她叉开两腿坐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