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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犹豫不决地踏上渡船,一只脚踩在船上,另一只脚留在浮动码头上,一时间,我被公牛湾海面上的流光吸引住了。五六只美丽洁白的白鹭,从附近的沼泽地里飞腾起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鸣叫声。我走上渡船,透过塑料窗望着它们,它们在海湾上空编织出一条熟悉的缎带,然后,整齐地调转了方向,朝白鹭岛飞去。渡船实际上是一艘陈旧的平底船,名字叫海潮渡。我把自己的手提箱靠在一个灰白色的冷藏柜旁边,冷藏柜上方的墙上挂着两个用厚纸板做成的红色潮汐仪。我在一条长凳上坐下。休安排了一位司机把我从机场送到了奥因多摆渡码头。我刚好赶上了最后一班渡船。时间是下午四点钟。船上只有其他五位乘客,大概是因为时值冬日游客还没有蜂拥而至的缘故。游客通常在春夏两季到这里来,观赏遍布在沼泽地里的白鹭。白鹭成群地落进小溪两旁的树林里,静静地栖息着,犹如一个个光团。几位游客——从查尔斯顿市零星到来的地道历史迷——来参加赫普吉巴的“格勒文化一日游”,其中包括参观奴隶墓地。赫普吉巴是海岛上的文化守护者,或者,像她自己喜欢称呼的那样,一个讲非洲故事的人。她熟悉上千个民间故事,会说流利的格勒语,格勒语是奴隶们从英语和他们的非洲母语中衍生出来的一种语言。我仔细打量着船上的乘客,不知道能不能认出某个海岛居民。除了修士们之外,仍然居住在海岛上的人还不到一百,其中大多数人自从我还是个小孩子起就一直住在那里。我发现,船上所有的人都是游客。一个人身上穿着印有“硬摇滚咖啡厅——来自墨西哥坎昆”字样的t恤衫,头上缠着一条红色印花大手帕。我想他一定快冻僵了。
他见我在望着他,问道:你在海岛狗旅店住过吗?“”没有,但是,那个旅店很好。你会喜欢的。“我说道。在渡船发动机的轰轰声响中,我只好扯着嗓门儿说话。海岛狗旅店是岛上唯一的一家含早餐住宿旅店,一栋淡蓝色的二层楼,装有白色防风窗板。我很想知道,邦妮?兰斯顿还是不是旅店老板。她是那种赫普吉巴称作”来牙“的人,格勒语的意思就是外来人。如果你的祖先曾经居住在海岛上,那么,你就是一个”在牙“。”来牙“们在白鹭岛上很少见,但他们确实存在。从十岁起,我唯一的愿望就是离开海岛。”我想做一个‘去牙’。“我有一次跟赫普吉巴这样说,她先笑起来,但是,随即收敛了笑声望着我,她看到了我内心深处那个使我想要离开的伤心处。”你不可能离开家,“她用极其温柔的口吻说道,”你可以去别的地方,这没问题——你可以生活在世界的另一边,但你永远不可能离开家。“我现在觉得,我已经证明她错了。”你一定要去马克斯咖啡店吃一顿饭,“我对那位游客说,”要一份虾煮粗玉米糊。“实际上,如果他想吃东西的话,那家咖啡店是他唯一的选择。咖啡店跟含早餐住宿旅店一样,用马克斯的名字命名,马克斯是一只黑色的拉布拉多猎狗,据说贝恩能够读懂它的心思。它每天必定迎接渡船两次,颇像一位当地的名人。天气暖和的时候,当桌子都摆到了人行道上,马克斯便会踩着碎步四处溜达,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犬类特有的优越感,给可怜的人类一个机会好好欣赏它。人们匆忙地抓起照相机,好像《灵犬莱西》里的莱西出现在拍摄现场。马克斯出名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它能够异常准确地迎接渡船,还因为它的长生不老。据说它今年二十七岁了。贝恩对此发过誓,但是事实是,现今的马克斯是一连串马克斯中的第四代。从孩提时起,我就疼爱过不同的马克斯。在海岛的正面,有一个叫做骨头场的海滩,海滩如此得名,是因为水上浮木在岸边形成了一个庞大而扭曲的雕刻群。几乎没有人愿意到这里来,因为这里水流湍急,不宜游泳,而且到处是沙蚊子。你只要往那儿一站便会明白,大海终有一天会把海岛收回去。大多数游客来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