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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把零钱投进空牛奶瓶里,捐给“非教徒的婴儿”;每星期五,她都会把放在高玻璃杯子里的“耶稣的圣心”蜡烛点燃,然后,跪在自己卧室的地上,诵念全部五篇玫瑰经,一边念一边亲吻耶稣受难十字架,十字架上的耶稣已经被她虔诚的手指磨得瘦骨嶙峋。然而,人们确实这样做。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疯狂。母亲是在船失火之后变成圣女贞德的——但是,没有军队,也没有战争,只有怪诞的宗教狂热。然而,即使那个时候,我仍然觉得她是正常的疯狂,只是热忱得有一些过头。当她在自己的胸衣上别上过多的圣徒牌,身体一动便丁当作响时,当她开始在修道院里煮饭,举止言谈中透露出她好像拥有那个地方时,我跟自己说:她只不过是一位过于热忱的天主教徒,沉溺于自己的灵魂得救罢了。我走过去,伸出手要电话,休把电话递给我。“这根本不是什么严重失眠的问题,”我对凯特说,打断了她正在跟休讲的话,“她终于发疯了。”“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凯特厉声说道,“你母亲没有发疯。她内心很痛苦。这不同。文森特?凡?高切掉了自己的耳朵——你认为他发疯了吗?”“是的,事实上,我确实认为他发疯了。”
“可是,许多知情人士认为,他内心很痛苦。”她说。休仍然站在那里。我挥手让他走开,他那样在我的头顶上晃悠,我无法集中精力。他摇着头走开了,走进房间对面的衣帽间里。“那么,母亲为什么内心痛苦呢?”我不客气地问道,“求求你,别告诉我是因为我父亲的死亡。那可是三十三年以前的事情了。”我总觉得,凯特的心中隐藏着一些她不想让我知道的关于母亲的秘密,她就像一堵墙,后面藏着一个密室。凯特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话,我不知道她这一次会不会把实情告诉我。“你想找出一个原因,”她说,“可是,这于事无补,改变不了现状。”我叹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休从衣帽间里走出来,他上身穿着一件长袖蓝色牛津布衬衫,纽扣一路扣到领口处,下身是一条白色的拳击短裤,脚上穿着深蓝色袜子。他站在那里,一边将手表戴在手腕上,一边发出那个声音——他嘴里发出的噗噗声。这情景对我来说几乎是一个日周期定律——有条不紊,天天如此,一成不变——我已经上千次地目睹过,没有感到过任何反感,然而,此时此刻,在这个最出乎意料的时刻,当母亲的危机像一个号啕大哭的婴孩被放到我的膝盖上时,我再次感到了冬天以来在我心中不断膨胀的不满足感。那感觉来势之猛,就好像有人真的击了我一拳。“总之,”凯特说,你来还是不来呢?“”来。我当然来。“话一出口,我便感到了一阵解脱。不是因为我将回白鹭岛去处理这烂摊子——对此我没有任何解脱感,只有巨大的恐惧。不是因为这个。这不同寻常的解脱感,我意识到,来自我将要离开家这一事实。仅此而已。
我拿着电话坐在床上,对自己感到吃惊,也感到很羞愧。因为母亲的情况如此糟糕,我却几乎为此感到庆幸。这给我提供了一个直到此刻我才知道自己迫切需要的机会:一个离开家的理由。一个体面、恰当甚至高尚的理由,让我离开自己美丽的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