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第一盏灯亮起来了。旧码头浸在蓝色、赭红、灰色、白色、紫罗兰色和深绿色里。
“除了船员,游艇上的其他人都是谁?”我问。
“两对夫妻,”拉克洛斯说,“弗朗茨和克拉拉?比奈特夫妇,保尔和巴贝特?西蒙夫妇。他们的别墅在这里。比奈特是瑞士人,跟赫尔曼一样是银行家。西蒙在里昂有一家大工厂。”
“一家什么工厂?”
“电子仪器配件供应厂。”
“有家庭吗?”
“当然有。但他们没来这里。他们远远地跟踪着我们的调查。我是说,没有嫡亲亲属,没有子女之类。尸体我们不是没法打捞吗?只有零零碎碎的尸体,已经火化掉了。火化之前,尼斯的法医研究所当然对这些碎尸详细检查过。所有的碎尸只得出一个线索。”
“哪一个?”
“那一定是一种非常剧烈的炸药炸的。”
“给您印象最深的念头就是他的朋友之一犯下了这桩罪行,是不是?”
“对,先生。您瞧,赫尔曼夫人告诉我们,这些朋友每年至少在这里住好几个月,他们全都跟她哥哥有生意往来。她马上就对我们这么讲了,因为她认为,我们会最先确定此事。我们也已经证实过了。这是一个非常国际化的社会。富得不得了的人们。全来自企业界和金融界。我们业已拜访过他们,恳请他们不要离开戛纳周围。他们答应了。”
“这些人叫什么?”我问,取出我的笔记本。
“我已经准备了一个名单。”矮个子拉克洛斯说。他推给我一页纸。
我读道:约翰?基尔伍德,美国人,石油。
加柯摩和比安卡?法比安,意大利人,重工业。
马尔科姆?托威尔,英国人,军事工业。
克劳德和帕斯卡勒?特拉博,法国人,酒店集团。
若塞和玛丽娅?萨冈塔纳,阿根廷人,肉罐头。
阿塔纳西奥和梅丽娜?泰奈多斯,希腊人,船主。
“没德国人。”我诧异地说。
“没有,没德国人,奇怪,是不是?因为赫尔曼毕竟是德国人。”
“对,正是。”我说。
“这些人,”拉克洛斯压抑地梳理着他的小胡子说,“无一例外全是亿万富翁。他们属于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卢卡斯先生。他们不常住在这里,除了赫尔曼夫人。特拉搏夫妇在巴黎附近有一座宫殿。其他人在全世界各处有他们的宫殿、别墅、套房和大牧场。他们只是来这里做客。这里是富人的世界,先生。但不是像那里聚集的这群人这种类型。这些人比全法国、全欧洲都更富有,富得令人难以想象。你很……你很难想象这些人的大脑和行为,先生。”拉克洛斯拿起一本打开的书,“我正在阅读一本新版的有关海明威的书。其中有许多他的谈话。我发现了一则,觉得它对您、对我、对我们大家都特别有意思。作家斯科特?菲茨杰拉德跟海明威谈论‘大富豪’。他说……”拉克洛斯嘴叼香烟,大声朗读,“……他们不同于你和我。他们拥有财产,早早地享受,这自有其后果。我们吃苦时,他们温存,我们信任时,他们讥讽。你若不是天生富有,就很难理解这个。在内心深处,他们以为他们比我们强,我们得在生活中自己寻找补偿和出路。即使他们深入钻进了我们的世界,或者深深地沦落到我们中间,他们仍一直以为他们比我们强。他们不一样。”
拉克洛斯抬起头。“您想知道海明威听了以后答的是什么吗?”
“什么?”
“他光是说:‘不错,他们钱更多。’”
我笑了。
“回答得很幽默,不错。”矮个子拉克洛斯狡黠地说,“但也仅仅是幽默而已。菲茨格拉德说得对,富人们不一样。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