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空公司公布您的经停巴黎飞往尼斯的567次航班的消息。请乘客们通过14号登机口登机。”喇叭里传来那个姑娘的声音。现在是十五点三十五分。我叫来侍者结账。
然后我上了汽车,它把我送到我的飞机。雨滴滴嗒嗒地敲打在车顶上。我们在暴雨中起飞。我坐在一扇窗户旁,可雨丝太猛,当飞行员将飞机陡然拉高时,我什么也无法看到。“禁止吸烟”的显示牌熄灭了。我机械地伸手摸我放在衣袋里的一盒香烟,然后缩回了手。不,不吸烟。我倒要看看,我是否真能做到贝茨大夫要求我做的。我的左脚开始轻轻地疼起来。我服下两粒药片。我身旁坐着一个带小男孩的妇女,小男孩仔细地观察我。他终于拽了拽我的衣袖。
“嗯,”我说,“什么事?”
“你为什么哭?”小男孩问。
“我没哭。”
“奥拉夫!”母亲说。
“可他真的是在哭,妈咪!”
我用手擦擦眼睛,发觉它们是湿的。
我想,多么奇怪。我这一辈子还从没哭过。我对那个小男孩说:“你知道吗,这是雨水?我在机场上淋湿了。”
他只是盯着我。
“什么?你不相信我?”
“不相信。”那个叫奥拉夫的小男孩说。
10
我看到我身下的大海,它跟天空一样蔚蓝。
我们到达尼斯时,太阳尽管很低,但还在照耀。飞机远远地从海上绕了一个大弯降落。当它停稳下来,我们下机后,我有两个非常强烈的感觉。我觉得太热了,感觉无比的舒适。我还觉得是降落到了另一个世界上。阳光下,处处花团锦簇。这阳光不一样,跟我从前见过的所有光线都迥然两样。一种舒心的、很明亮的光线,令眼睛感觉很舒服,跟那空气一样。它和暖温柔,像洗了一次暖乎乎的澡。这里的人热情、友好,镇静自如,跟我在其它地方认识的人都不同。
我站在行李传送带前,虽然感到很热,我能深呼吸,每一次呼吸对于我都是一种无尽的善举。后来,当我坐在出租车里,在一条总是贴着大海的公路上驶往戛纳时,我想,这里一定可以生活。一直在这里生活。直到死。
我们驶过许多的海滩浴场,我看到浴场上有很多人。我觉得他们比德国人漂亮,这当然是无稽之谈,因为其中肯定有德国人和其他的非法国人。但光线和空气加上融洽的气氛,会让人们变得更漂亮。我们途经一座跑马场,经过许多小棚子,棚子大多数是木头的,里面开有饭店。
“先生,您要是想尝尝这海岸边最好的普罗旺斯鱼汤,您就应该来这儿。”出租车司机说。他指着海边一座漆成白色的棚子。我读到:“乳房”饭店。“普罗旺斯鱼汤在别的地方也能喝到,但哪儿也没这儿好。”出租车司机说。天空像海一样蔚蓝,西天泛红,让远方一列长长的山脉的岩壁像火一样红彤彤。
“这是什么山?”我问。
“艾斯特莱尔山。”出租车司机说,“您要是有时间,也得坐车去那里一趟。您来这儿是出差吗?”
“对。”
“但您还是得抽时间到处看看。戛纳的整个四周围。巴劳利斯、比奥特、安提伯斯、格拉瑟、文斯、胡安派恩斯、圣特洛佩兹,那些渔村……这里美极了,先生。我这么说不是出于地方主义。我本人也是在戴高乐放弃阿尔及利亚之后才来这儿的。那之前我一直生活在那下面,在那里有一大笔资产。不得不走。您知道,人家称我们什么吗?”
“是的,”我说,“黑脚佬。”黑脚佬,法国人这么称呼那些不得不离开阿尔及利亚的同胞们。他以为法国能让他梦想成真,那个出租司机说,但是什么也没实现。为了养活他的家庭,他开出租车,而他曾经是个大庄园主。去北方他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