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8
雨还在绵绵不绝。
我跟卡琳坐在洛豪桑机场楼上的餐厅里。我们喝着茶,等着呼叫我的飞机。它没有被呼叫,而是一刻钟一刻钟地被推迟了。地面导航又一次引进了“按规定办事”。他们要求更多的钱,所有的飞机都因为这场怠工而晚点。餐厅、大厅和机场的所有候机厅里都满是疲累、神经质和激动的男男女女以及哭泣的孩子们。我们的桌旁还坐着一对美国夫妻。他们什么也没叫,欣赏着那男人从一只皮袋子里取出来的大量照片。他妻子戴着一副厚眼镜。他们低声交谈。卡琳和我坐在窗前,雨点打在大玻璃上。我透过玻璃望向停机坪和那里的飞机、加油车,一股雾峦弥漫在这一切上方,室外的潮湿随着湿衣服和湿鞋也挤进了餐厅,许多人在咳嗽或打喷嚏。
“请注意,”喇叭里一位姑娘的声音说,“荷兰航空公司消息,飞往伦敦的451次航班起飞时间将推迟约一小时。”这个通知用英语重播了一遍。
“瞧这儿,这是在宫廷酿酒厂。”那个美国人说,指着一张照片。
“真迷人。”他妻子说。
卡琳跟着来机场,只是为了再把车子开回城里。刚才是我驾驶“海军上将”车,她坐在我身旁。她气呼呼的,一句话也没讲。当我回到家时,我的箱子和旅行包已收拾好了。我如此典型地打破了我的诺言,却没有因此而发生争吵。我们相互没讲到五句话。现在,我们在这里已坐了一个多小时,等着,继续相互沉默。时不时有一架飞机降落或起飞,汽车把旅客运往飞机或者从飞机上接下他们。可这一切进展得非常缓慢,喇叭里老是传来那个姑娘的声音:“请注意,汉莎航空公司消息,您所乘的经巴黎飞往尼斯的567次航班起飞时间继续推迟一刻钟。”
那声音又用德语和英语讲了这个消息。当卡琳出乎意外地讲话时,喇叭关掉了。
“祝你在戛纳顺利。”卡琳说。
“谢谢。”
我们俩都望着停机坪和窗外的雨。当我们讲话时,我们不望对方。
“只要你身体好就行,这是最主要的,是不是?”
我不回答。
“这是苏尔和我在上阿姆尔高。”
“瞧这张真漂亮!”
“你和你的肮脏的保险公司,”卡琳缓缓地大声说,“所有的保险公司都骗人。你助纣为虐。祝你愉快。”
“谢谢。”我说。
“我不信大夫会说你完全正常。”
“那你就问他好了。”我说。
“你明明知道他不会告诉我。”
我仍然一声不吭。
“这是我们在普拉特。看这只巨大的空中转轮。”
“这不是很美吗?”
喇叭里的那个姑娘声音又请求一位霍普金斯先生速去航空公司的柜台,他订的是全球航空公司飞往纽约的航班。
“我够了,”我妻子说,“我不再等下去了。这有什么意义?你反正一声不吭。”
我沉默。
“给我汽车执照和钥匙。”她说。
我把它们给了她。
“我到达后打电话。”我说,感到自己很蠢。
“行。”卡琳站起来。我也站起来,绕过桌子帮她穿上雨衣。
“生活愉快。”卡琳说。
“也祝你生活愉快。”我说,走出餐厅之前,她连看都不看我。我目送她,直到她消失。她没再转回头。我又坐下去,望着窗外的雾峦和雨。
“请注意,泛美航空公司消息,您所乘的经停慕尼黑飞往罗马的875次航班起飞时间延迟约三十分钟。”喇叭里的那个姑娘声音说。她又用英语说了一遍。
9
我四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