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农瘟
一个大转运站。教堂里搭起了多层床铺,只是没有东西可以取暖。运犯人的货车一列接一列把流放者卸在站台上,衣衫破旧、愁眉苦脸的乡下人在路旁的犬吠声中走向教堂里的板铺。(一个性施的孩子记得一个农民脖子上套着一副马脖套。那是因为这个人在强迫他离家时一时想不起该拿什么最需要的东西,匆匆套上它就走了。还有一个人抱着一台带喇叭的留声机。电影摄影师们【你们该把这些镜头拍下来才对!……河一座教堂里搭起了八层板铺。由于板铺设有固定在墙壁上,它夜里塌下来,压死许多户人家。哭叫声连天,惊动了警卫部队。
人们就是这样度过了这个瘟疫的冬天。不能洗澡。皮肤溃烂。斑疹伤寒流行.很多人死去。但是,阿尔汉格尔斯克市居民却接到严格命令;绝对不许帮助quot;特种移民quot;(当时称这些被流放的庄稼人为quot;特种移民quot;)!濒死的种田人在街上徘徊、谁也不敢让他走进家去,给他一点吃的或者从家里端给他一碗茶:谁要帮助,谁就会被当地民警抓去,失掉公民证。饥饿的人在大街上蹒跚地走着,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了,人们走过去一看:死了。但是,即使这样,也不许人们去收尸。(街上有密探在监视,注意谁对这些人发善心。)在这同时,阿尔汉格尔斯克近郊栽种蔬菜和饲养家畜的村子也在整村整村地被流放,(不禁又要发问;既然全村流放,那么这些村子里究竟谁剥削了谁?)因此,城里人也都心惊胆战,唯恐轮到自己。人们甚至不敢在尸体旁边停下来看看。(有一具就躺在格别马机关大门旁边,也没有人收尸。)
掩埋工作由城市公用事业单位有组织地进行。当然谈不到棺材,只是在沃洛格达大街尽头的公墓旁边,在野地里挖个大坑,扔进去了事。当然没有立任何标记。
这是对待那些生产小麦的人,而且是在流放的中途。过了塔拉基村还有个更大的农民集中营。那里有一些人被挑选出来装运木材。不料其中竟有一个人狡猾地在运往国外的原木上刻写了一封致外国人的信(看,让农民识字有什么好处!)。此事被发现后,就不再让这些人装运木材了。他们被赶到更远的地方去,赶到奥涅加湖,皮涅加河,德维纳河的上游去了。
我们在劳改营里常常开玩笑说:quot;反正不会流放到比太阳更远的地方去。quot;可是,那些农民确实被流放到十分遥远的地方去了,那里很久之后才出现第一间点着松明的房子。
流放农民与俄国历史上的流放和苏维埃政权建立后的一切流放不同之处,是不把农民流放到某个遥远的,但有人居住的居民点去,而是赶到野兽出没的地方,使他们回到原始人状态。不,比原始人的处境还要坏:我们的祖先在原始时期也是选择靠近水源的地方居住的。人类自古一直是这样选择居住地的。可是,契卡人员替特种移民选择(被流放的农民自己当然无权选择!)、的地点则是满是石头的山坡(例如,在皮涅加河旁比河面高一百米的山坡上。那里根本挖不出水来,地上什么也不长)。相距三、四公里处就有一块适于耕作的河湾宜地,可是,不行,命令规定:不许在河湾居住!他们得到几十公里外的地方去刈草,干草要用船运回来……有时甚至禁止种粮食作物。(农业经营的内容也要由契卡人员规定!)我们这些城里人往往本大理解牲畜对农民生活的重要性。农民没有牲畜简直无法过活。可是,这些流放来的人却注定今后许多年再也听不到马的嘶叫、牛的哞鸣和绵羊的咩咩声了,再也别想备鞍、挤奶和饲养牲畜。
西伯利亚楚雷姆河畔有一个库班哥萨克人的特种移民村,这个村子被铁丝网围住,四周修起了岗楼,像集中营一样。我们已经写到过,许多地方就是这样把流放村变成了劳改营。
为了使这些可恶的劳动者尽快死光,使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