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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遇到一次的机会;在这个时刻他(他们)能够宣布自己不赞同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赞同在他的国家里发生的、干下的、哄闹着强行贯彻并践踏过去的那一切东西;他希望自己能够通过某种还模糊不清的道路为他那处在毁灭中的国家做一点什么事,为了复兴俄罗斯人的某种社会秩序做一点事情。不错,布罗汉维茨基把过去的事全都记住了。他什么也没有原谅。他绝不可能对那个政权,那个残酷毒打了整个俄罗斯的、给俄罗斯造成了集体农庄式的贫困、带来了道德堕落、而今又使它经受着空前的战争惨败的政权感到亲近。因此,在我们谈话时他只能强压住激动的呼吸,眼望着像我这样的,象我们这样的不懂事的初生犊儿,感到自己实在没有力量使我们改变看法。他在期待着某个人的出现,他期待着,不管是谁,只要能换掉斯大林的政权就行!(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对立面转化现象:别的什么都行,就是不要令人憎恶的、自己的这一套!难道还能设想出世界上有谁会比我们的人更坏吗?顺便提一下,这事发生在顿河州,而顿河州的老百姓中有一半人曾是和他同样等待着德国人到来的。)于是,这个当了一辈子非政治性人物的布罗涅维茨基,在他已经年过六旬的时候却决定迈出这政治性的一步:
他同意了主持莫罗佐夫斯克镇的镇参议会……
在这以后,我想,他必定很快就发现自已落入了一个什么样的境地,他发现:在新来的德国人眼里,俄国要比在跑掉的人们眼里更加一钱不值,更使人厌恶。吸血鬼所需要的原来只是俄国的血汁,他们可以任凭它的躯体烂掉。原来他们不是要他这个新镇长来领导俄国居民的社会各阶层,而是要他来领导德国警察的帮凶们的。但是,既然他已经被安装在滚轴上,那就由不得他了,好坏都得跟着转。他刚刚从一些刽子手脚下解脱出来,却去帮助另一些刽子手了。这时候,他看到:原以为与苏维埃思想对立的爱国主义思想现在却跟苏维埃思想溶合在一起了。爱国主义思想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从一直保有着它的少数人那里,像透过筛子一样,转移到多数人那里去了:过去是怎样攻击和嘲骂它的,现已完全忘却,现在它又变成另一棵大树的主树干了。
他(他们)必定感到了恐怖和无路可走。峡谷两面的山都向他逼压过来,留下的只有两条路:一死了之或者被判苦役刑。
当然,他们中间并不都是布罗涅维茨基这样的人。还有一大群嗜血嗜权的乌鸦也凑集到这一短暂的灾祸中的筵席上来了。但是,这些东西是到处都飞的!这些东西对内务部同样十分合适。马穆洛夫就是这样的人,杜金卡劳改营中的安东诺夫也是,还有什么玻绥沙普卡之类。难道还有比这些人更残忍的刽子手吗?他们称王称霸了几十年,使老百姓痛苦不堪。我们看到一个叫特卡契的看守(第三部第二十章),这个人在德军和内务部两边的宴席上都是座上宾。
讲过城市的情况之后,我们还应该谈谈农村。今天的自由派喜欢责怪农村,说它保守,说它在政治上迟钝。但是,战前的我国农村--几乎是整个农村--却都是清醒的,远远比城市清醒。农村根本没有像城市那样把老爷子斯大林神化(对世界革命也是一样)。农村只是在用正常的理智思考问题。农民清楚地记得怎样向它许诺过给他们土地,然后又怎样把土地收回去了;他们记得在集体农庄化之前是怎样生活的,吃的穿的是什么,在集体农庄里又是怎样的Z记得怎样从院子里牵走了他们的小牛和羊羔,甚至连母鸡也给捉去了;他们还记得人们是怎样站污辱骂教会的。那时候广播喇叭还没有在每个农户家里哇啦哇啦叫,还不是每个村里都由一个识字人来读报纸,因此,什么张作霖们、麦克唐纳们、希特勒们等等,对于俄国农民来说都统统无所谓,几乎等于一堆没有用的碎木头。
一九四一年七月三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