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吓得一抖,他却笑起来,伸出亮晶晶的刀 口,瞧着流血很好玩。他一笑,就露出雪白的牙齿;他津津有味地舔伤口。啊!他 的身体多好啊!这正是他身上使我着迷的东西:健康。这个小躯体真健康。
第二天,他带来一些弹子,要我一起玩。玛丝琳不在,否则会阻止我。我犹豫 不决,看着巴齐尔;小家伙抓住我的胳膊,把弹子放在我的手里,非要我玩不可。 我一弯腰就气喘吁吁,但我还是撑着跟他玩。我非常喜爱巴齐尔高兴的样子。最后 ,我支持不住了,已经汗流浃背,扔下弹子,一下子倒在沙发上。巴齐尔有点惊慌 地看着我,“病啦?”他亲热地问道,那声音美妙极了。玛丝琳回来了。
“把他领走吧,今天上午我累了。”我对她说。
几小时之后,我又咯了一口血。我正在平台上步履沉重地散步;玛丝琳在她房 间里干活,好在她什么也没有看见。当时我气喘,就深呼了一口气,突然上来了, 满嘴都是……但不像初期那样咯鲜血,这回是一个肮脏的大血块,我恶心地吐在地 上。
我踉跄了几步,心里七上八下,浑身发抖,非常担心,又非常恼火。在这以前 ,我认为病会一步步好起来,只要等待痊愈就行了。这一突然变故又把我抛向后边 。怪哉,最初咯血的时候,我没有这样害怕过;记得我那时候几乎是平静的。现在 怕从何来,恐惧从何而来呢?是了,唉!我开始热爱生活了。
我返身回去,弯着腰,找到了我咯的血,用一根草茎挑起来,放在我的手帕上 ,仔细瞧瞧。这是一摊发黑的肮脏的血,黏糊糊的,看着真恶心。我想到巴齐尔的 鲜红鲜红的血。我突然产生一种欲望,一种渴求,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而急切 的念头: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咬紧牙,握紧拳头,发狂地、懊恼 地集中全身力气走向生活。
这次咯血的前一天,我收到T的一封信:信中回答了玛丝琳担心的问题,满篇 都是治疗方法,还附来几本医学普及读物和一本更加专门的书;我觉得这本专著更 加严肃些。我漫不经心地浏览一遍信,根本没看印刷品;首先因为,这些小册子很 像童年时大量塞给我的道德小读物,引不起我的好感,其次因为所有这些建议令我 心烦;再说,我认为《结核患者手册》、《结核病实践治疗法》之类的书,并不符 合我的病情。我认为自己没有患结核病。我情愿把最初的咯血归咎于别种原因,或 者老实说,我根本不找原因,回避想这事,也不大考虑,断定自己即或不是痊愈, 至少也快要治好了……现在我看了信,又手不释卷地读了那本书和小册子。犹如大 梦初醒,我猛然感到我的治疗不得法。在此之前,我得过且过,完全抱着不切实际 的希望。现在我猛然感到自己的生命遭受打击,它的心中受了重创。众多之敌在我 身上积极活动。我谛听,我窥视,我感觉到了,但不经过搏斗是战胜不了的……我 还低声补充一句:“这是意志问题。”就好象为了使自己更加信服似的。
我的心理进入了敌对状态。
天色渐晚,我制订了自己的战略。在一段时间内,我研究的惟一目的,就是要 治好病;我的义务,就是恢复身体健康。只要对我身体有益的,就说好称善;凡是 不利于治病的,全部忘掉丢开。晚饭前,就呼吸、活动、饮食几方面,我已作出了 决定。
我们是在一个小亭子里用餐,周围平台环绕,远离尘嚣,安安静静,两人单独 吃饭,的确富有情趣。一名老黑人从附近一家饭店给我们送来能够将就的饭菜。玛 丝琳管订菜,要这盘,不要那盘……我平时不大觉得饿,缺什么菜,订的菜不够, 我也不怎么在意。玛丝琳食量小,不知道、也没有察觉我不够吃。在我的所有决定 里,多吃是首要的一条。我打算这天晚上就付诸实践,不料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