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两个包围圈
通向永城的公路两侧,卷起漫天尘土,犹如广漠中惊慌迁徙的铺天盖地的兽群。
令杜聿明难以理解的是,他并没有命令这些杂七杂八的人跟部队一起撤退,是谁走漏了风声呢?由于这些不相干的人的加入,使得这次撤退变成了逃难,变成了难以控制的溃败,从而妨碍了作战行动。
令杜聿明最伤脑筋的是交通堵塞。他的小轿车一出城就三番五次地被堵住,使他大为光火,不得不派坦克来开道。
12月2日晚,部队经过两天两夜的强行军,好不容易到了远离徐州50余公里的李石林、孟集一带。杜聿明浑身上下像散了架般难受——这是一路塞车、一路折腾造成的。要是平日走好路,一天走一二百公里也不会这么累。太累了,部队建制也被弄得乱七八糟。杜聿明决定当晚就地宿营,次日天明后向永城进发。当他想到那些庞杂的逃难大军明天将被他们丢在身后,他的部队可以大步向前,一旦过了永城,就算共军人人都是飞毛腿,也休想追上他们时,脸上难得地绽开了笑容。
杜聿明伸了伸酸痛的腰,准备跨进已经发动的小轿车,向永城飞驰,忽然有人向他匆匆奔来。来人是七十四军军长邱维达派来呈送机密要件的。他坐进车里,拆开牛皮信封,见是邓文仪空投给他的“总统手谕”。他觉得很奇怪,突然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些怪想法。不知为什么,这时他有些怕拆那信封。但他还是禁不住拆开了,想看看究竟讲些什么。
手谕说:
……据空军报告,濉溪口之敌大部向永城流窜。若弟部本日仍向永城前进,如此行动,坐视黄兵团被消灭,我们将要亡国亡种。望弟迅速令各兵团停止向永城前进,转向濉溪口攻击前进,协同由蚌埠北进之李延年兵团南北夹攻,以解黄维兵团之围……
杜聿明的脑子里剧烈地斗争着。只要说一个“走”字,小轿车一溜烟就开走,在车上打个盹儿便可到永城,但他没有这个胆量。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横插上一杠子呢?他嘴里嘀咕着:“原先讲好了的,打就不走,走就不打。怎么现在又变卦了呢?”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从轿车里钻了出来。
“剿总”办公室主任郭一予,见杜聿明欲行又止的样子,上前询问究竟。
杜聿明颓丧无力地说:“不走了。命令各兵团停止前进,各兵团主官立即来总部议事。”
网开三面
各兵团主官——除李弥由他的副司令官陈冰暂代外,都遵令来到。他们弄不清杜聿明何以突然命令部队停止前进,一个个面面相觑。
几位兵团司令官对走留意见不一,对上面朝令夕改的做法表示不满。但几人细细读罢手谕,特别是咀嚼着“亡国亡种”的严厉措辞,唯恐“迂回避战”、“坐视黄兵团被消灭”的罪名落到自己头上,不敢再坚持继续朝永城方向撤退。与会者当夜研究决定,全军改走濉溪口方向,采取东、西、北三面掩护,向东南突击的战法,拼全力向南面濉溪口方向攻击前进。
与此同时,在蚌埠的李延年兵团收到蒋介石要其重新向北推进的命令,要他们与北边的杜聿明集团相呼应,以便对包围黄维兵团的中原野战军实行南北夹击。
杜聿明在李石林、孟集一带地区一停就是一天多,使他们丧失了逃脱被歼命运的最后机会,他们商定的攻击前进计划又正好碰到华野的硬钉子。
粟裕的指挥思想是非常明确的,他早就看到一旦杜聿明与黄维会合,战场形势将发生不利于解放军的大变化,而徐州西南地区又离黄维最近,故他已预先作了防止杜集团向南突击的部署。他后来回忆到当时紧张万分的情况时,仍心有余悸地说:“实际上我们对杜聿明是网开三面,你向西去也好,向北去也好,向东去也好,就是不让你向南!其他方向都唱空城计,说明我们的力量也差不多用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