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而第七
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
老彭,先儒注说不一,或以为一人,或以为二人,或二说并存,然多数 主张为一人。若依包咸、朱子所据大戴礼,则老彭为殷之贤大夫。若依杨慎丹铅总录所据三教论及庄子所引,老子为尹喜谈容成氏所说五千文,证明述而不作,则老彭当为老子。
述而不作者,叙述前人之学,而不自己创作。信而好古,信古人之有道者,好古人之朴实者也,例如先进于礼乐,野人也。野不失其真,故用之则从先进。窃比于我老彭者,自比于老彭。我老彭之我,示亲切之义。如朱注:“我,亲之之辞。”老子但述容成氏之言,故孔子比之。
子曰: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
此说求学修道之法。首将所学默记于心中。其次须知,学无止境,故须学不厌足。如此则非记问之学,故可以诲人。但非一诲而成,故须不倦。孔子是圣人,教人亦望其能成圣人,未至于成,则不能倦。默学诲三者,何有于我哉。
皇本集解:“郑玄曰,人无有是行于我,我独有之也。”
集注:“何有于我,言何者能有于我也。三者已非圣人之极至,而犹不敢当,则谦而又谦之辞也。”
宦懋庸论语稽:“孟子引夫子与子贡言,我学不厌,而教不倦。此篇若圣与仁章,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是夫子固以学不厌诲不倦自任者,而何至无因为是谦而又谦之辞乎。然谓人无是行惟我独有,则又近夸大,尤非圣人语气。此盖当时不知圣人,谓必有人之所不能有。故夫子言,我生平不过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耳,此外亦何有于我哉。似为得之。”
此章要义,在教人学道。默者寂也,识者明记也。寂然不动,而又明记不忘。此是孔子志于道之境界。心安于道而不移,即默即识。学也,诲也,皆不离道。全心在道而忘其我。故曰“何有于我哉。”
子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德者,乃人所固有之明德。心初动时,觉之,犹未失其明。不觉,妄动,则昧矣。昧则转为凶德。故须修之,使复其明。此即礼记大学所云明明德。学是学术,必须讲究。闻悉奥义,当迁徙之,如义而行。一本徙作从,亦通。不善是过,贵能改之。是吾忧也者,此励学者之辞,设使学者不修不讲不徙不改,乃教不成矣,圣人引以为忧。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
申申如也,正直自然。夭夭如也,和蔼之貌。孔子闲居时,身心正定而安适,从容而自然。
说文“申”字段注:“从─以象其申,从臼以象其束。”是申有申直之义。故黄式三论语后案说:“申申如状其躬之直,夭夭如状其躬之稍俯也。”此即申屈自然安适之意。
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
孔安国注:“孔子衰老,不复梦见周公。明盛时梦见周公,欲行其道也。”
孔子思念周公,欲行其道,故常梦见周公。后以东周日衰,自己亦已年老,乃不思周公矣,不思则不梦,故有此感叹。
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此章书为儒学之总纲,圆该中国文化之体相用。志据依游是孔子教人求学之方法。道德仁艺是孔子教人所求之实学。道是体,德是相,皆是内在。仁艺是用,皆是外在。仁是用之总,喻如总根,半内半外。艺是用之别,喻如枝干,纯属于外。孔子学说以仁为本,由仁发艺,以艺护仁,仁艺相得,喻如根干互滋。仁原于德,德原于道。道德非中人以下可解,然行仁艺,道德即在其中。如此由体达用,用不离体,中国文化之精神即在是焉。
志于道者。道即本心,亦即真心,寂照湛然。寂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