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若要毁宋宗社,则江浙闽广尚多未下,是利是祸还不知道,恐怕兵连祸结又自此开始。”伯颜见文天祥举动不凡,疑有异志,于是将其拘留在军中,随即派人押解北上。经过镇江时,文天祥乘元兵不备,和下属杜浒等十二人于夜间逃出,组织义军抗元,后来兵败再度被俘。
祥兴二年(1279年),元将张弘范押文天祥前往厓山,强令他招降宋廷。文天祥遂赋《过零丁洋》诗以明志: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首诗充分体现了光辉的民族气节和不屈精神,后成为传世名作。
尽管有“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忠义壮烈,却也有“零丁洋里叹零丁”的伤感悲愤,掩饰不住亡国背后的种种悲凉。这是对山河破碎的感慨,对壮志成空的叹息,是最深沉的时代悲哀。比照南宋的歌舞升平,苟且求和的偏安岁月,这种悲哀愈发显得触目惊心。
厓山海战是南宋亡国前的最后一战,文天祥亲眼目睹,酷烈痛苦,无以胜堪。他一度恸哭不已,难以自制,感叹“正气扫地山河羞”,“惟有孤臣雨泪垂”。如此人物,当然与张珏格外投缘,二人惺惺相惜。张珏对文天祥的文章才华及风度仰慕不已。文天祥亦称张珏为“蜀之健将”,并集杜诗赞叹道:“气敌万人将,独在天一隅。向使国不亡,功业竟何如?”
对张珏独立支撑四川战局,战绩辉煌、功勋卓著极为赞赏。
一年后,张珏被转押至安西。到城外赵老庵时,梅应春之子梅国宾已仕元为泸州安抚使,趁张珏如厕之机,跟进来告知道:“时至今日,张相公尚得以活命,全是因为安敏公主。相公尽忠一世,以报所事,今却因为妇人方得存活,纵得不死,亦何以哉?”说罢解下弓弦,递了过来。
张珏乍然听到安敏的名字,愣了一愣。他的一生几乎折射出南宋一朝的历史,但到了最后,再复杂再跌宕的人生也不过是几句话语的事。
一时生出岁月如流的感慨来——流光空度,只剩下虚簷明月,白发飘零,梅花影里,关山愁绝。他知道梅国宾以言语相激,无非是想报杀父之仇。
自重庆陷落以来,他便有心自杀成仁,只是被俘后元军看守甚严,手足时时为重铐锁住,行动尚且艰难,更不要提自尽了,此时既有良机,便坦然接过弓弦,结在茅厕窗棂上,自经而死。临死时手中犹紧握着一个陈旧的木偶,正是当年安敏所刻送他本人的雕像。
梅国宾一直等到张珏断气,这才出去告知押送的元兵,称张珏已自杀身亡。元人本不重视遗体,遂将张珏尸骨就地焚毁,用瓦罐盛了骨灰,埋葬在茅厕旁。
时人刘埙闻讯后,写有《挽四川制置使知重庆府张公珏》诗云:
咄咄快敌仇,谁与掩抔土?
哀哉关西雄,国亡犹不负。
后人有吊古之作《咏怀合州名宦余玠》云:
知征二冉是高贤,计守鱼城半壁坚。
白骨耻埋元世界,丹心誓保宋山川。
残碑没字空秋草,故垒无人只暮烟。
凭吊忠魂何处是?春深怕听夜啼鹃。
又有《咏怀合州名宦张珏》云:
年年捍御困干戈,危局难撑可奈何?
气敌万人悲信国,计工一炮殪蒙哥。
南军百战丹忱苦,北虏重围碧血多。
太息大江遗憾在,至今犹响不平波。
古时候的天地现在还有,古时候的日月现在还明,古时候的山河现在还在,古时候的人现在不见了。
钓鱼城金戈铁马的风云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