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道:“妙龄女郎,前途无量!若要取得真正的成功,请使你的胸脯挺起来……”
在一名护士宣布她头发已经吹干之后,她又被带到大夫的椅子上去拆线,这回令她觉得有点怪的是并没有把她用轮椅推到手术台上去。她从一排头发尚未吹干,仍然在烘烤着的顾客前面经过,随即她头上的东西给取了下来,在刷梳了一番之后,大夫笑眯眯地在她脑袋后面举起一面小镜子,让她看头发的式样。她一看便发现她原来直溜溜的头发如今已经给绕成了许多死板的小卷,显得很有些古怪,不仅如此,理发师还在她两颊边上各做了一个往前伸出的发卷,就像是象牙一样。
“嗯,”她朝镜子皱起眉头,狐疑不决地说,“这对我是不是……嗯……太过分了一点。”她觉得这使她有点像是个应召女郎了。
“啊,你梳这种发型太妙了,”他说话的口气尽管还像意大利人那样热情奔放,但脸上显然已经不像方才那么洋洋得意了,“你该试试新的式样。不要胆怯,嗯?”
他滑头地朝她笑着,露出数目多得出奇的一大排白牙和两只金牙;他嘴里一股漱口剂的薄荷味。
她想是不是请他把他的某些得意之作梳平,但想想还是算了,部分原因是她有点胆怯;这里的环境,那些专用的器具,还有他像牙医那样充满了自信,使她有点怕。他是干这一行的,一定懂得怎样才好看;此外呢她觉得自己内心也不想这样做。
归根到底,她已经跨出了这一大步,是她自觉自愿迈进这扇像巧克力蛋糕盒子那样金碧辉煌的大门的,结果当然会如此,她还是接受为好。“彼得也许会喜欢的,”
她心想,“再说,这跟新衣服正好相配。”
她仍然有点迷迷糊糊的,便一下走进了附近一家大百货商店里,想从那儿地下层抄近路到地铁站。她快步穿过家用器具部,经过的柜台上放着炒锅和焙盘,还有各种型号的吸尘器和自动洗衣机。看到这些东西,她有几分不安地回想起同事们送礼物和母亲来信的事。前一天是她最后一天在公司上班,想不到那些同事给她搞了个送礼会,茶巾啦、勺子啦、系着蝴蝶结的围裙啦应有尽有,还少不了各种各样的主意。母亲呢,最近来了好几封信,一封比一封催得紧,要她赶紧把瓷器、玻璃器皿和银器的式样定下来告诉她,好让别人准备礼物。她已经为此去逛了好几家商店,但是还没有拿定主意。明天她就要乘汽车回家,嗯,她等一会儿要把这事定下来。
她绕过了一个放满了塑料花的柜台,沿着一条像是通往某一出口的主要通道走去。只见一个小个子男人站在一个底座上,起劲地显示一种新式的带苹果去核装置的食品刨。他手脚不停地同时又拍又磨,手上先举起一把切得细细的胡萝卜丝,接着又举起一个中间挖了一个洞的苹果。一群手提购物袋的妇女默默地瞧着,地下层的光线不好,她们厚厚的大衣和套鞋显得灰蒙蒙的,但眼睛里却露出精明的半信半疑的神色。
玛丽安在这群人旁边站了一会儿。小个子男人换了个配件,又用萝卜做出了一朵花。有几个妇女朝她转过头来,好奇地打量着她。她们心中一定认为,梳着这种发型的女子太浅薄,决不会真正对食品刨感兴趣。这些妇女身上那些裘皮大衣已经穿了多年,日晒风吹之下已经沾上了污迹,衣服的袖口和钮扣四周都磨薄了,手提包上也有了道道划痕,她们紧闭的嘴唇往下挂着,眼神中对一切都精打细算。更有甚者,尽管看不见,你总感到她们身上弥漫着旧沙发和破油地毡的底色,那就像气味一样,使她们和这个出售廉价物品的地下层显得十分和谐,而她在其中则显然格格不人。那么,她要过多长时间才会成为这种中低收入的家庭妇女中的一员呢?不管怎样,彼得将来的收人可以保证她不必去操心食品刨子。在这些妇女面前,她觉得自己倒有点半瓶子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