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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严格地说,我的调研还有一份半没有完成,不过我手头上的材料已经足够写出必需的报告,并对问卷作出修改来了。除此以外,我还想在同彼得见面之前洗个澡换身衣服,我本来没料到采访会花这么长的时间。
我回到住所,把问卷朝床上一扔。然后到处寻找恩斯丽,她不在家。我拿了毛巾、香皂、牙刷和牙膏,穿上浴衣走下楼去。我们这套房间没有浴室,这也是租金便宜的原因之一。也许浴室是房子造好以后才加上去的,造房子的人或者认为佣人根本不需要浴室。反正我们洗澡得去二楼,有时候这就很不方便。恩斯雨洗过澡后澡盆上总留着一圈肥皂污渍,楼下房东太太认为这简直是玷污了她这个圣洁的殿堂。
她总是把除臭剂、清洗液、刷子和海绵放在醒目的地方,但这对恩斯丽丝毫不起作用,倒是我觉得有些不安。有时候,等恩斯丽洗澡后,我就下楼去把澡盆擦洗干净。
我本想在澡盆里泡一会儿,可是我刚刚把下午满身的灰尘和公共汽车上的油烟冲洗干净,就听到房东太太在门外窸窸窸窸地清喉咙。这是说她想要进来,她是从来不敲门开口问一声的。我只好赶紧起来,上楼后穿好衣服,喝了一杯咖啡便出门到彼得那里去。下楼梯时,只觉得沿墙挂着的老式银版拍摄的旧照片上那些祖先正盯着我看,他们穿着便领子服装,瞪着黯淡无光的眼睛,嘴巴冷冷地紧闭着。
我们常常到外面去吃饭,要是不出去呢,我就步行去彼得那里,顺便在那些老居住区常见的破旧小店里买些东西到他那里去煮。自然他本可以开他的大众车来接我,不过老让他接送他不大乐意,此外我也不想让房东太太看见,免得她瞎猜。我不知道今晚是不是要出去吃饭,彼得根本没提这事,因此,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到小店里买了点东西。他昨晚喝了酒,胃口也许不会很好,晚饭还是简单些好。
彼得住的那地方不算很近,但是乘公交车去又反而不方便。它在我们居住的那个地段的南面,在大学以东,那个地方已经破烂不堪,几乎像是贫民窟,几年之内就要全部拆除,重建高楼。其实那里已经建好几幢楼了,不过彼得住的那幢还未完工。那幢楼里只有他一个人住,他是临时住在里边的,租金只有大楼建成之后的三分之一。他通过熟人租到了这个房子,这个人是他在代理一桩合同纠纷案官司时认识的。彼得目前还是见习律师,收入不是很高--例如,要是按照价目表付租金的话,他就住不起这套房子--不过他那个事务所不大,他在里面的升迁非常快。
整个夏天我去他那儿时,总得先穿过一堆堆大块混凝土构件才能走到前厅门口,房子里面地上又都是些防水布盖着的物件,上面落满了灰尘。上楼时有时还得跨过石灰槽、梯子和一捆捆的水管;电梯还没有开通。有几回我还被工人拦住不让上去,他们不认识彼得,坚持说上面没有人住。为此,我还得同他们为伍兰德先生到底是不是住在这里争论不休,有一次,我干脆带他们上七楼,让他们亲眼瞧一瞧彼得本人。我知道星期六下午五点钟是不会有人干活的,说不定这个周末他们会连体三天。
通常情况下,他们干活似乎不紧不慢的,这一点很合彼得的心意。还有过一次罢工或者停工待料的事儿,工地上停了下来。彼得就巴不得它停工,房子建得越慢,他享受低租金的时间也就越长。
大楼的主体结构已经完成了,只剩下最后的修缮了。所有的窗户已经装上,工人用白色肥皂在玻璃上涂画了几笔,提醒人们留神不要跨过去撞上玻璃。玻璃大门在几个星期之前已经装上,彼得给我准备了一套钥匙,这倒是少不了的,因为给来客开门的闭路通话系统还没有接通。大楼内部还未装修,铺地面砖,油漆墙壁,装镜子和灯具等这些将会使房子显得光洁豪华、面貌焕然一新的工作还在进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