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差
着的东西而已,这一切在记忆里连一丁点的痕迹也不会留下,他雷仁一坐车走出绥尔尼亚村,马上就会忘光。祖国,真正的俄罗斯,是莫斯科,是彼得堡,而这儿是内地,是移民区。每逢你渴望着大显身手,扬名天下,比如做一个专办特别重大案件的侦讯官或者地方法院的检察官,做一个上流社会的社交家,那你就一定会想到莫斯科。如果要生活,那就要在莫斯科,而在这儿,你什么也不会想望,很容易听天由命,做个默默无闻的角色,在生活里只巴望一件事,那就是赶快走掉。于是雷仁幻想自己在莫斯科的街道上跑来跑去,到熟人家里去拜访,会见亲人和同学。
他想到他现在才二十六岁,即使过五年或者十年才能脱离此地,到莫斯科去,那也还不算迟,前面还有整整一辈子的生活在等待他,他的心就甜蜜地缩紧了。等到他的思想开始紊乱,他渐渐落入迷迷糊糊的境界,他就想象莫斯科法院里的长廊,想象自己起立发言的样子,想象他的姐妹们,想象一个乐队不知什么缘故老是这样吵闹:“呜—呜—呜!呜—呜—呜!”
“砰!哗啦!”这声音又响起来。“砰!”
他忽然想起有一次在地方自治局执行处跟一个会计员讲话,有一位瘦瘦的、脸色苍白的先生走到办公桌跟前来。这人生着一对黑眼睛,一头黑头发,眼神很不愉快,就象午饭后睡得过久的人一样,这种眼神破坏了他那秀气而聪明的脸相。他穿的那双高统靴跟他不相称,显得很粗糙。会计员介绍说:“这是我们地方自治局的保险代理人。”
“原来他就是列斯尼茨基,……就是他,……”雷仁现在明白了。
他回想列斯尼茨基的低微的说话声,想象他走路的样子,觉得现在自己身旁好象就有一个人在照列斯尼茨基的步态走动似的。
他忽然害怕起来,他的心凉了半截。
“是谁?”他惊恐地问道。
“巡警。”
“你上这儿来干什么?”
“我,老爷,是来问一声。您刚才说用不着找乡长,可是我担心,他也许会生气的。他本来吩咐我去一趟。要不要去一 趟?”
“走开!我厌烦了,……”雷仁懊恼地说,又盖好毛毯。
“他也许会生气的。……我去了,老爷,祝您在这儿睡得舒服。”
洛沙津走出去了。前堂里响起一些人的咳嗽声和低语声。
大概证人们回来了。
“明天早点让这些可怜的人走吧,……”侦讯官暗想。“天一亮,我们就动手验尸。”
他刚昏昏睡去,忽然又响起什么人的脚步声,不过这脚步声并不胆怯,而是又急又响。房门砰地响了一声,然后是说话声,划火柴的声音。……“您睡了?您睡了?”医师斯达尔倩科匆忙而生气地问道,一根连一根地划亮火柴,他全身都是雪,身上冒出一股寒气。
“您睡了?起来,我们到冯·达乌尼茨家里去。他打发马车来接您了。走吧,在那儿您至少可以象人那样吃顿晚饭,睡一觉。
您瞧,我亲自来接您了。马是好马,我们不出二十分钟就可以到了。“
“现在几点钟?”
“十点一刻。”
雷仁睡意蒙眬,很不痛快,穿上毡靴和皮大衣,戴上皮帽,外加长耳风雪帽,跟医师一块儿到外面去了。严寒已经过去,然而刮着刺骨的大风,顺着街道卷起一股股雪花,这些雪花仿佛吓得正在逃跑似的。围墙旁边和台阶上都积起高高的雪堆。
医师和侦讯官坐上雪橇,周身雪白的车夫弯下腰去,给他们扣上车毯。他们两个人都觉得暖和了。
“走吧!”
他们坐着雪橇穿过村子。“‘掘开一道道松软的垄沟,’④……”侦讯官一面瞧着拉边套的马怎样迈动着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