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王国》二
吁吁地说。她很胖,胸脯上满可以放下一个茶炊和一个放茶杯的托盘。“姑母又怎么样?你才是这儿的女主人,该由你管。要按我的意思,他们这些混蛋,死绝了才好。得了,起来吧,猪猡!”她忍不住对潘捷列嚷道。“躲开我远远的!这是最后一次饶了你,要是再出什么事,你就别求人怜恤!”
然后她们走到饭厅去喝咖啡。可是她们刚刚围着桌子坐好,楼下的玛霞就一口气跑进来,大惊小怪地说:“歌手来了!”
说完,她又跑出去了。随后就传来擤鼻子的声音,低沉的咳嗽声,嘈杂的脚步声,仿佛大厅旁边的前厅里,有人牵着钉了马掌的马走进来了。有半分钟光景,一切归于沉寂。……猛然间,那些歌手放声歌唱,声音那么响,吓得大家打了个哆嗦。他们歌唱的时候,养老院的神甫来了,他还带来一个助祭和一个诵经士。神甫一面披上长巾,一面慢腾腾地说,夜里教堂打钟做晨祷的当儿,天下雪了,可是并不冷,将近天明时,却冷起来了,求主保佑,如今大概有零下二十度了。
“不过有许多人认定,冬天比夏天有益于人的健康,”助祭说,可是立刻做出严肃的脸相,随着教士唱起来:“你的诞生啊,基督,我们的主,……”不久,工人医院里的神甫带着一个诵经士来了,随后村社里的护士,孤儿院的儿童也来了,歌唱声几乎不断地响着。
他们唱完,吃了东西,就走了。
工厂里的职工来拜节 ,约摸有二十个人。他们都是厂里的一流人物,例如机械师和他们的助手、翻砂工匠、会计等。
大家都打扮得很体面,穿着新的黑礼服。这些人都精明强干,仿佛是精选出来的,他们知道自己的价值,也就是说,他们知道今天如果丢掉工作,明天别的工厂就会高高兴兴地把他们请去。他们显然喜欢姑母,因为他们在她面前都自由自在,甚至吸烟。当这群人一起去喝酒、吃凉菜的时候,会计甚至搂住她宽阔的腰。他们所以这样随便,部分地也许是因为瓦尔瓦鲁希卡虽然在那几个老人活着的时候掌握过大权,监督过职工的品行,如今在这所房子里却一点威风也没有了;也许还因为他们许多人都记得从前姑母达契雅娜·伊凡诺芙娜被哥哥们严加管束,穿戴得如同普通的村妇,跟阿加芙尤希卡一样,那时候安娜·阿基莫芙娜总是在厂房附近的院子里跑来跑去,大家都叫她阿纽特卡。
那些职工吃菜,谈话,瞧着安娜·阿基莫芙娜暗暗纳闷:她长得多么快,出落得多么好看啊!可是这个文雅的、由女家庭教师和学校教师教育出来的姑娘对他们来说却已经变得生疏,不可理解,他们不由自主地与她的姑母比较亲近;而姑母呢,对他们用“你”称呼,不住地劝他们喝酒吃菜,跟他们碰杯,已经喝下两杯花楸露酒。安娜·阿基莫芙娜老是担心他们认为她骄傲,把她看做暴发户,看做装成孔雀的乌鸦。此刻这些职工正围拢来吃凉菜,她就没有走出饭厅而跟他们攀谈起来。她看到昨天才认识的彼梅诺夫,问道:“您的房间里为什么有那么多的钟表?”
“我干修理钟表的活儿,”他回答说。“我干这活儿是在下班以后,或者在假日,或者睡不着觉的时候。”
“那么,要是我的表坏了,我可以拿给您修理吗?”安娜·阿基莫芙娜笑着问。
“怎么不可以呢?我愿意效劳,”彼梅诺夫说。她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从腰带上解下她那个漂亮的怀表来,交给他,他脸上现出感动的神情,默默地瞧了一忽儿,把表还给她。“怎么不可以呢?我愿意效劳,”他又说一遍。“现在我已经不修理怀表了。我的视力差,大夫不准我干细活。不过为了您,我可以破例。”
“大夫们总是胡扯,”会计说。大家都笑起来。“你别信他们的话,”他听到笑声而得意起来,就接着说。“去年大斋期间有一个轮齿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