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的故事》五
五
现在我要讲一讲本星期四所发生的事情。这一天,奥尔洛夫和齐娜伊达·费多罗芙娜是在康坦饭店或者多侬饭店①吃的午饭。饭后,回家来的却只有奥尔洛夫一个人。我后来才知道,齐娜伊达·费多罗芙娜到彼得堡城郊她原先的一个家庭女教师家里去了,以便在她那儿度过我们家里有客人的那段时间。奥尔洛夫不愿意让他的朋友们看见她。这是早晨他们喝咖啡的时候我知道的,当时他一再对她说,为了让她心情平静起见,她不能参加星期四的晚会。
照例,客人们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到来的。
“女主人在家吗?”库库希金小声问我。
“没在家,先生,”我回答说。
他走进去,眼睛里闪出狡猾的、淫荡的目光,他神秘地微笑着,一边搓着冻得冰凉的手。
“恭喜恭喜,”他对奥尔洛夫说,发出谄媚阿谀的笑声,笑得周身发抖。“祝您多子多孙,象黎巴嫩雪松那样繁殖得快。”
客人们往寝室里走去,在那儿瞧见一双女人的便鞋、两张床之间的一块地毯、挂在床框上的一件灰色女上衣,就开了一阵玩笑。他们眉飞色舞,因为这个固执的人平时看不起恋爱中一切平凡的俗套,如今却突然这样简单而平凡地落在女人的罗网里了。
“嘲笑归嘲笑,到服帖的时候还是得服贴,”库库希金反复说了好几次。顺便提一下,他有一种讨厌的习惯,喜欢炫耀教会斯拉夫语。“轻一点!”他们从寝室出来,走到书房隔壁的房间去的时候,他把一根手指头举到嘴唇边,小声悦。
“嘘!玛加丽特②在这儿想念浮士德呢!”
他哈哈大笑,仿佛说了什么非常滑稽的话似的。我冷眼看着格鲁津,料想他那音乐的灵魂一定受不了这种笑声,可是我错了。他那一团和气的瘦脸快活得眉开眼笑。他们坐下来打牌的时候,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吐字不清地说,现在若尔日只差添置一根樱桃木的烟袋杆和一个六弦琴就可以使他的家庭幸福完美无缺了。彼卡尔斯基庄重地笑着,然而从他那聚精会神的脸色看得出来,他感到奥尔洛夫的新恋爱事件不是滋味儿。他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么她的丈夫怎么样了?”他打过三圈牌后茫然问道。
“我不知道,”奥尔洛夫回答说。
彼卡尔斯基伸出手指头理着他那把大胡子,就此沉思不语,一直到吃晚饭。等到他们坐下来吃晚饭,他才拖长每个字的字音慢腾腾地说道:“总之,对不起,我不了解你们两个人。你们可以按你们的心意相亲相爱,违犯第七诫③,这我倒能够理解。是啊,这在我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何必要让她的丈夫知道你们的秘密呢?难道这有必要吗?”
“可是,知道不知道,还不是一样?”
“嗯,……”彼卡尔斯基沉思地说,“那么我要告诉你,我亲爱的朋友,”他接着说,显然在紧张地思考,“要是日后我续弦,而你有心给我戴绿帽子,那么你务必要做得别让我看出来。欺骗一个人,总比破坏这个人的生活秩序和名誉正直得多。我明白。你们俩以为公开同居是异常正直的、自由派的行为,可是我不能同意这种……怎么说好呢?……这种浪漫主义。”
奥尔洛夫一句话也没回答。他心绪不好,不想说话。彼卡尔斯基仍旧想不通,用手指头敲着桌子,想了一阵,说:“我仍旧不理解你们两个人。你不是大学生,她也不是女裁缝。你们俩都是有财产的人。我认为你尽可以给她另外安排一个家。”
“不,办不到。你读一读屠格涅夫的作品吧。”
“我何必去读他的作品呢?我已经读过了。”
“屠格涅夫在他的作品里教导我们说,任何一个高尚的、思想正直的姑娘都应当跟着她所爱的男人走遍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