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的故事》四
怀疑她,可是不肯说穿。他们常常吵架,往往在吵得最激烈的时候,他就突然闭口,走回他的书房,免得气头上一下子说出他的怀疑,也免得她自己公然道破。其实齐娜伊达·费多罗芙娜心里抱愧,觉得自己渺小,不敢跨出大胆而严肃的一步,因此一天天越来越恨自己,恨她的丈夫,象在地狱里那样痛苦。昨天吵架的时候,他用含泪的声调叫道:“这种局面什么时候才能了结啊,我的上帝?”说完,他又走回书房去了,可是她象猫追老鼠似的跟踪跑去,不容他关上房门就对他喊道:她恨透了他。当时他把她放进书房,她就索性把事情讲穿,承认她爱上了另一个人,那个人才是她真正的、最合法的丈夫;她认为她在良心上负有义务,今天无论如何得搬到他那儿去,哪怕有大炮轰她也不管。
“您有一种强烈的浪漫主义气质,”奥尔洛夫打断她的话说,可是他的眼睛没有离开报纸。
她笑起来,接着讲下去,根本没有碰她的咖啡。她的脸烧得绯红,这使她有点心慌,她难为情地看看我和波丽雅。根据她后来的叙述,我知道她的丈夫先是责备她,威胁她,最后淌下了眼泪,这就是他的回答。说得确切点,经受了一场战斗的不是她,而是他。
“是啊,我的朋友,我的神经兴奋的时候,一切倒还顺当,”她说,“不过一到夜里,我就泄气了。您,若尔日①,不相信上帝,可是我有点相信,我怕报应。上帝要求我们隐忍,宽宏大量,自我牺牲,我却不肯隐忍,想按我自己的心意安排生活。这对吗?如果上帝认为这样做不对呢?夜里两点钟,我丈夫走进我的房间,对我说:”我不许您走。我要找警察把您抓回来,闹它个满城风雨。‘过一忽儿,我一看,他又象个影子似的站在门口了。’您得顾到我。您私奔,可能会损害我的前程。‘这些话狠狠地敲打我的心,弄得我仿佛全身生了锈似的。我心想,报应已经开头了,就害怕得发抖,痛哭。我觉得好象天花板朝着我塌下来,我马上就会给押到警察局去,您会不再爱我,一句话,上帝才知道我想了些什么!我暗想,我索性抛开幸福,到修道院去,或者到什么地方去做护士。可是这时候,我猛的想起您爱我,我没有权利不告诉您就处置我自己。我的脑子就乱了,我灰心绝望,不知道该怎样想,怎样做才好。可是太阳一升上来,我又高兴起来了。我等到早晨,就坐上车子来找您。啊,我多么痛苦啊,我亲爱的。我一连两夜没有睡觉了!“
她疲乏,兴奋。她恨不能在同一个时间又睡觉,又不住地谈下去,又笑,又哭,还想到饭馆去吃早饭,为的是感到自己自由了。
“你这个住宅挺舒服,不过我担心两个人住会嫌小,”她喝过咖啡后很快地走遍各个房间,说。“你给我哪个房间呢?
瞧,我看中了这一间,因为它在你的书房隔壁。“
从此以后她就把这个房间叫做她的房间。一点多钟,她在书房隔壁的这个房间里换了一身衣服,跟奥尔洛夫一块儿出去吃早饭。午饭他们也是在饭馆里吃的。在早饭和午饭之间那段很长的时间里,他们跑商店。我直到夜深还给商店的店员和送货员开门,从他们手里收下各种各样买来的物品。他们送来的东西中有一面上等的穿衣镜、一只梳妆台、一张床、一套我们不需要的豪华茶具。他们还送来一整套铜锅,我们就把它们陈列在我们空荡荡的、阴冷的厨房里的架子上。我们拆开茶具的包装,波丽雅的眼睛就发亮了。她带着憎恨的神情看了我两三次,生怕我抢在她前面,偷走这些漂亮茶杯中的一个。他们还送来一张女用写字台,很贵重,然而用起来不方便。显然,齐娜伊达·费多罗芙娜存心在我们这儿长住下来,做这个宅子的女主人了。
九点多钟,她和奥尔洛夫回来了。她由于做了一件大胆的、不平凡的事而感到十分自豪。她心里充满热爱,同时觉得自己也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