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沃洛嘉和小沃洛嘉
“很幸福。”
“好,感谢上帝。”
大沃洛嘉和小沃洛嘉看见这个修女走出来,就跳下雪橇,恭恭敬敬向她问好。他们看见她那苍白的脸和黑色的修女服显然都感动了;而且,她还记得他们,出来向他们问候,两人心里暗暗高兴。索菲雅·利沃芙娜怕她冻着,就拿过一条车毯披在她身上,同时用她皮大衣的一块前襟把她裹住。方才的眼泪使她的心头轻松了一些,灵魂变得纯净了。她暗自欣喜,这个热闹的、不安宁的、实际上不纯洁的夜晚竟然出人意外,这样纯洁而温柔地结束了。为了要奥丽雅在她身边多留一忽儿,她提议说:“让她坐上雪橇兜一阵吧!奥丽雅,你坐上去,我们一忽儿就回来。”
两个男人预料修女会拒绝,圣徒是不坐三套马的雪橇兜风的;可是使他们吃惊的是,她居然同意,坐上雪橇了。这辆三套马的雪橇往城门那边跑去,大家都默不作声,只是极力让她坐得舒服点,暖和点,每个人都暗想她从前是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现在她的脸缺乏热情,很少表情,冷淡而苍白,而且透明,好象她的血管里流着的是水而不是血。
不过两三年前,她却长得丰满,脸颊绯红,常常谈论那些追求她的男人,为一丁点儿小事而扬声大笑。……在城门附近,雪橇掉转头往回跑,过了大约十分钟,在修道院门前停住,奥丽雅走下雪橇。钟楼上,钟声响得更急了。
“求主保佑你们,”奥丽雅说,照修女那样深深一鞠躬。
“那么你一定要来,奥丽雅。”
“我会去的,会去的。”
她很快地走了,不久就消失在乌黑的大门里。这以后,雪橇往回跑,不知什么缘故,大家心里都感到十分愁闷。人人都沉默不语。索菲雅·利沃芙娜觉得浑身发软,心情沮丧。她觉得刚才逼着修女坐上雪橇,夹在一伙喝过酒的人当中,乘着三套马的雪橇兜风,未免荒唐,鲁莽,而且几乎可以说是不敬。她的酒意过去了,欺骗自己的愿望就也随之而消失,她已经清楚地感到她不爱她的丈夫,而且也不可能爱他,这件事简直是胡闹,愚蠢。她嫁给他是由于贪图富贵,因为他,按她中学里的女同学的说法,“阔绰得不得了”;又由于她生怕自己象莉达似的做老处女;还由于她厌烦她那做军医的父亲,而且想气气小沃洛嘉。要是她出嫁前能够预料到生活会这样沉重,可怕,讨厌,那么,就是拿全世界的财富都送给她,她也不会同意结婚。然而现在已经无法挽回 .只好听天由命了。
他们回到家里。索菲雅·利沃芙娜在暖和而柔软的床上躺下,盖好被子,于是想起那道幽暗的门廊、那种神香的气味、那些圆柱旁边的人影。她想到在她睡着以后,那些人将会始终站着不动,就不由得害怕。晨祷的时间很长,然后是念经,然后是弥撒,祈祷。……“可是要知道,上帝是有的,一定是有的,而我总会死的,那就是说,我早晚得考虑灵魂,考虑永恒的生活,象奥丽雅一样。奥丽雅现在得救了,她给自己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可是万一 没有上帝呢?那她的一生就白白糟蹋了。可是怎么会是白白糟蹋呢?为什么就是白白糟蹋呢?”
过了一忽儿又有些思想萦回在她的脑际:“上帝是有的,死亡一定会来临,应当想到灵魂才对。如果奥丽雅此刻知道她马上会死掉,她也不会害怕。她准备好了。主要的是她已经为自己解决了人生的问题。上帝是有的,……是碍…可是除了进修道院以外,难道就没有别的出路了?要知道,进修道院无非是放弃生活,毁掉生活罢了。
……“
索菲雅·利沃芙娜有点害怕。她把脑袋埋在枕头底下。
“不应当想这些,”她小声说。“不应当。……”亚吉奇在隔壁房间里的地毯上走来走去,他的马刺轻轻地响着,他在想心事。索菲雅·利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