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虎-1
既然跟它们一道住过,应该是毫无疑问的了。那么它又是什么样的动物呢?脑袋上有短毛自不用说了,手脚上有蹼这一点,也跟《水虎考略》上所记载的大体一致。它有一米来高。照查喀医生说,体重有二三十磅——偶尔也有五十几磅的大水虎。脑袋顶上回进去椭圆形的一块,似乎随着年龄越来越硬。年老的巴咯头顶上的凹处,摸上去跟年轻的查喀完全两样。最奇怪的要算是水虎的肤色了。水虎不像我们人类这样有固定的肤色,而总是随着周围的环境而变——比方说,呆在草里,就变成草绿色;来到岩石上,就变成岩石那样的灰色了。当然,不仅是水虎,变色龙也是这样的。或许在皮肤组织方面,水虎有跟变色龙相近似的地方也未可知。我发现了这个事实的时候,想起了民俗学上记载着西国的水虎是绿色的,东北的水虎是红色的。我还想起当我追赶巴咯,他突然消失了踪迹的那一次。而且水虎的皮肤下面大概脂肪挺厚,尽管这个地底下的国度气温较低(平均在华氏五十度上下),它们却不知道穿衣服。不用说,每只水虎都戴眼镜,携带纸烟盒和钱包什么的。水虎就跟袋鼠一样,腹部有个袋子,所以携带这些东西没什么不方便。我觉得可笑的只是它们连腰身都不遮一下。有一次我问巴咯为什么有这样的习惯,巴咯就仰面朝天,咯咯地笑个不停,回敬我道:“我觉得你遮掩起来倒是怪可笑的呢。”
四
我逐渐学会讲水虎的日常用语了,从而也理解了水虎的风俗习惯。其中最使我纳闷的是这样一个荒诞无稽的习惯:我们人类当作正经的,水虎却觉得可笑;而我们人类觉得可笑的,水虎却当作正经。比如说,我们人类把正义啦,人道啦,奉为天经地义;然而水虎一听到这些,就捧腹大笑。也就是说,它们对滑稽的概念,跟我们完全不同吧。有一回,我跟查喀医生谈起节制生育的事。于是,查咯咧嘴大笑,夹鼻眼镜几乎都掉了下来。我当然生气喽,就质问他有什么好笑的。我记得查喀是这样回答的——我的记述可能有些出入,因为当时我还不完全理解水虎的话。
“不过只为父母的利益着想,就未免太可笑,太自私啦。”
另一方面,从我们人类看来,确实没有比水虎的生育更奇怪的了,不久以后.我曾到巴咯的小屋去参观它老婆的分娩。水虎分娩也跟我们人类一样,要请医生和产婆帮忙。但是临产的时候,作父亲的就像打电话似的对著作母亲的下身大声问道:“你好好考虑一下愿意不愿意生到这个世界上来,再回答我。”巴咯也照例跪下来,反复这样说。然后用放在桌上的消毒药水漱漱口。他老婆肚子里的娃娃大概有些多心,就悄悄地回答说:“我不想生下来。首先光是把我父亲的精神病遗传下来就不得了。再说,我认为水虎的存在本身就是罪恶。”
巴咯听罢,怪难为情地挠挠脑袋。在场的产婆马上把一根粗玻璃管插入老婆的下身,注射了一种液体。老婆如释重负般长叹一声。同时,原来挺大的肚子就像泄了氢气的气球似的瘪下去了。
水虎娃娃有本事作出这样的答复。因此,刚一落地,当然就能够走路说话。据查喀说,有个娃娃出生二十六天就作了关于有没有神的讲演。不过,听说那个孩子到第二个月就死了。谈到分娩,我顺便告诉你们我来到这个国度后的第三个月偶然在某个街头看到的一大张招贴吧。招贴下半截画着十二三只水虎——有吹号的,有执剑的。上半截密密麻麻写着水虎使用的宛如时钟的发条般的螺旋文字。翻译出来,意思大致是这样的(也许有些小错,反正我是把跟我一道走的、叫作拉卟的水虎——一个学生——大声念出的话逐句记在本子上的):
募集遗传义勇队——健全的雌雄水虎们!
为了消灭恶性遗传,去和不健全的雌雄水虎结婚吧!
那时候我当然也对拉卟说,这种事是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