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药粥
敬候利仁的到来。
“看来那狐狸果真报了信呢。”
“天生变化多端的畜类,区区小事,何足道哉。”
五品和利仁说话的工夫,已来到众家臣迎候之处。利仁道了声:“辛苦了。”跪着的人才连忙站起,接过俩人的马。顿时人人轻松起来。
“昨夜,有件稀奇之事。”
俩人下马之后,刚要在皮褥上落座,有个白发苍苍的家臣,穿了件红褐色短褂,走到利仁面前禀告。
“什么事?”利仁一面将家臣随从等端来的酒撰,给五品斟上,一面大模大样地问。
“是这样一回事。昨晚刚刚戌时,夫人忽然失去神智,开言道:”吾乃版本之狐是也。今日特来传达主公命令。请仔细听令!‘于是我等走上前去,但听夫人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主公陪同一位稀客,此刻正在途中。明日已时时分,派人前往高岛迎候,同时再备上两匹好马。’”
“这事确是稀奇。”五品着意瞧瞧利仁又瞧瞧家臣,随声附和着,讨得两方都很满意。
“这样说还不算。而且,战战兢兢,浑身发抖。‘万万不得迟误。如有迟误,吾将被主公赶出家门矣。’说着大哭不止。”
“那么,现在如何了?”
“后来便一下子昏睡过去。我们出来时,似乎还没有醒。”
“如何?”听完家巨的话,利仁得意地瞧着五品说,“连畜类都要听我利仁驱使!”
“真叫人不胜惊讶。”五品搔着红鼻子,低了低头,然后,张嘴结舌,故意显出吃惊的样子。胡子上还沾了一滴方才喝的酒。
当天夜里。五品在利仁府上的一间屋内,茫然瞧着方角座灯,竟难以入睡。漫漫长夜,眼睁睁直挨到天明。傍晚到达此地之前,一路上,同利仁及其随从谈笑风生,经过松山、小溪、枯野,以及荒草、落叶、岩石、野火、青烟——这些物事,一件件又在五品的心头浮现出来。尤当黄昏时分,暮霭沉沉之中,终于来到这府邸,看见长钵里炭火熊熊,不觉长长松口气时的那份心情——此刻,居然躺在此处,这不能不令人觉得,仿佛是遥远的往事。棉花有四五寸厚的黄被下,五品惬意地伸直了腿,情不自禁地呆呆看起了自家的睡姿。
被下,穿了两件浅黄色的厚棉衣,是利仁借与的,足以让他暖得动辄出汗。加之晚饭时,几杯老酒下肚,醉意更使他身上热烘烘的。枕畔,格子板窗外面,就是寒霜委地的大院子。他是这样的陶陶然,没有一丝苦寒的感觉。这一切与自己在京都的街房相比,简直有云泥之别。尽管如此,我们的五品,心里好似七上八下,总有那么一抹不安。首先,时间慢得令人望眼欲穿。但同时又觉得,天亮——也就是说,喝山药粥的时刻,不要来得太快。这两种矛盾的感情,之所以相生相克,盖困境遇变化急剧,心情也变得不安起来,就如今日的天气一样,陡然变得冷飕飕的。凡此种种都是障碍,难得这样暖和,竟也不能使他轻易入睡。
这时,听见外面院子里,有人高声说话。听声音,像是今日中途接他们的那个白发家臣,似乎在吩咐什么事情。声音干涩,许是从满地霜华上传过来的缘故?凛然如同寒风,甚至觉得句句穿透他的骨髓。
“这边的下人听着!奉主公之命:明晨卯时前,每人须交长五尺、粗三寸的山药一根。万万不可忘记,务必于卯时前交来。”
这话反复说了两三遍,俄顷,人声寂然,周遭随即一如方才,恢复冬夜的宁静。静寂中,只有灯油嘶嘶作响。火苗像条红丝绵,摇曳不定。五品把个哈欠硬是忍了回去,旋又沉入胡思乱想。——既然提到山药,准是要做山药粥才叫拿来的。这么一想,刚才只顾注意听外面而暂时忘却的不安,不知什么工夫,竟又潜入心头。而且,比方才尤为强烈的是,他不愿过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