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
得好不容易见了个体面的翻译家,便不断地问。”
①大鹰源吾:实为大高源吾(一六七二——一七○三)之误。日本赤穗浪人之一。因迷亭信口乱说,说错了一个字。
“问什么?”
“可这,倘若知道,还不必担心呢。那德国人说话像放机关枪似的,突突突乱问一气,简直不知所云。偶尔也听懂一半句。不过,问的是鹰嘴钩子和大木槌,东风先生没学过这两个名词,不知应该怎样翻译,这下子糟了。”
“的确。”主人联想到自己当教师的经历,深表同情。
“可是,一些闲散人好奇地向这聚拢,终于围住东风和一对德国人瞧热闹。东风满脸通红,慌了神儿。和刚开幕时的派头相反,落得一副狼狈相。”
“到底怎么样了?”
“最后,东风一看吃不消,便用日语说了句‘贼见’,匆匆而去。德国人问道:贼见,多么古怪的词儿呀!莫非贵国是把再见说成贼见吗?人们说:‘哪里,仍然是说再见。只因谈话对象是西洋人,为与西方发音调和一下,才念成了贼见。’东风君身处困境也不忘调和,实在令人钦佩。”
“关于‘贼见’,就此打住。可那西洋人又怎么样了?”
“据说那西洋人一时怔住,目瞪口呆。哈,多滑稽!”
“没什么滑稽的。你为此而特地来报信,这倒是很滑稽呢。”
主人将烟灰磕进火盆里。这时,门铃儿凄厉地作响。
“对不起!”是女人尖细的声音。迷亭和主人不由得面面相觑,默默无语。
主人家竟有女客造访,这可新鲜!展眼一瞧,一位尖嗓子女客穿着双层绘绸的和服,底襟拖在床席上走进屋来。年约四十出头。已经秃顶,发际却有一排发帘,活像一道大坝似的高高耸立,至少有半个脸那么长直对青天。眼睛的倾斜度很像劈山路的峭壁,直线上吊,左右对称。直线也者,喻其细于巨鲸也。独有鼻子大得出奇,好像把别人的鼻子偷来硬按在自己的脸心;又好像在不到十平米的小院庭,竟搬来了靖国神社的石头灯笼,尽管唯我独尊,却总有点魂不落体。那是一只所谓的鹰钩鼻。顶端兀自高耸,半路上自己也觉得这样太过分,又谦虚起来;到了鼻尖,再也不像顶端那么气派,开始下垂,窥视鼻下的嘴唇。只因拥有如此显赫的鼻子,这女人说话时,不能不令人以为她不是口里在发音,而是鼻孔在宣讲。咱家为了向这棵伟大的鼻子致敬,从此称她为“鼻子夫人”。鼻子夫人叙罢初见之礼,仔细打量一番室内说:
“多漂亮的宅子呀!”
主人吱吱地吸烟,心里却在嘀咕:“扯谎!”
迷亭则望着天棚说:“老兄,那是雨漏,还是木板的花纹?多美的图案啊!”他是在暗晴地催促主人说话。
“当然是下雨漏的。”主人说罢,迷亭装模作样地说:“好哇!”而鼻子夫人则在心里怒道:“真是些不懂交际的人!”一时三人鼎坐,悄然无声。
“有事请教,特来拜访。”鼻子夫人重又引起话题。
“噢!”主人的反应极其冷淡,鼻子夫人觉得不能这样僵下去,便说:
“说实话,我家不远,就是对面巷角那栋房子。”
“就是那个带有仓库的大洋房吗?怪不得,门牌上写的是金田哪。”
主人似乎终于知道了金田的洋房和仓库。然而,对金田夫人的敬意,却依然寥寥。
“说真格的,有处房子要出租,想来和您商量一下,但因公司里太忙……”鼻子夫人的眼神在说:“这副药应该灵吧?”
然而,主人却一向无动于衷。他认为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适才的措词过于油腔滑调,因而早已耿耿于怀。
“提起公司来嘛,不只是一个,而是挎